第28章 记者招待会的惯例可不就是撕逼
唐森在大会议厅边上的准备室中不断走来走去，默默背诵手中事先整理好的问答纲要。这是西梁基因工程有限公司十年来第一次公开的记者招待会，被拒之门外已久的媒体想必窝了一肚子火，今天势必会将怨气和好奇一股脑发泄出来。这份问答纲要是柳倩，赵甜甜和唐森三人忙活了两天才弄完的，里面罗列了一百多个问题，用来对付如狼似虎的媒体极尽刁钻的提问。唐森不敢马虎，虽然准备得已经很充分，但他依然念经一般反复诵读，确保不要遗漏任何细节。今天他穿戴得格外精神，一身面料考究做工精细的黑色礼服，这是柳倩特意为他订做的，花了不少钱。基因公司财大气粗，唐森作为此次开门红的招牌人物自然要着重装扮。孙无恐坐在靠墙的椅子上，笑眯眯地盯着唐森，左耳上方的三撮绿色相当显眼。
“准备好了吗？”柳倩与赵甜甜推门进入问。柳倩今天没有穿一贯的职业套装，而是全套休闲装束，上身是件粉色碎花短袖衬衫，下身则是普通的牛仔裤，脚上蹬着双红蓝相间的运动鞋。赵甜甜依然是白色的工作大褂，本色不改。
“你怎么穿成这样？”唐森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我故意的。”柳倩抿嘴笑着说，“今天的主角是你，我不能抢了你风头。再说了，媒体几乎没见过我，穿得平民一点，留个好印象，他们也不至于太为难我们。”虽然穿着简单，但是柳倩的妆容精致无比，显然花了不少工夫，将她的美貌衬托得淋漓尽致。
“走吧，时间到了，别让那些磨刀霍霍的大记者们等急了。”柳倩扶着门，静静等候。唐森将手中的纲要折起，塞进礼服口袋，深深吸了口气，当先走出去。
“他没问题吧？”赵甜甜跟在柳倩身后小声问。
“能有什么问题？”柳倩显得轻松自在，“你想想他这几个月经历了些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面对一些普通记者，有什么可担心的？”
孙无恐最后一个走出准备室，他没有尾随三人走向通往主席台的边门，而是选择从大会议厅的公共入口进入。前方密密麻麻坐满了各大媒体的精英，他环抱双手靠在大厅后方的墙上。这个会议厅位于基因公司二十八楼，是整栋楼里最大的会议场所，一般柳倩只有召开全体员工大会时才启用这里，能容纳上千人。记者们占据了大部分座位，或者相互低声交谈，或者四处打量。这是他们首次被允许进入基因公司内部，尽管会议还没开始，这个装修豪华，面积广大的会议厅已经让他们觉得不虚此行。每一家媒体都派出了最能干的记者，而且不止一人。当唐森三人出现在主席台上时，整个大厅仿佛平静的水面丢下一块石头，激起万千波澜。各式□□短炮对准走上台的三个人，闪光灯此起披伏，快门声不绝于耳。柳倩让唐森坐在了主席台最中间，自己和赵甜甜则分别坐在他两侧。她面带微笑等了一会儿，任由记者们拍够了，才敲了敲面前的麦克风。
“各位媒体的朋友，大家好。”她说，“我是西梁基因工程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柳倩，这位唐森先生是公司的对外事务发言人，这位赵甜甜女士是我的私人助理兼保安部长。”柳倩为媒体们一一介绍。刚刚退潮的快门声和闪光灯再次澎湃而来，一边照相的同时，记者们低头在随身的笔记本电脑上飞快敲打键盘。
“鉴于这是基因工程有限公司十年来首次召开记者招待会，公司的业务方面我就不多作介绍了。大家可以浏览我们的网站，里面有最详尽的资讯。”柳倩接着说道，“我想把时间尽量留给媒体的朋友们，想必大家都准备了足够多的问题。唐先生作为公司对外唯一的发言人，将由他为你们作解答。”所有摄录设备瞬间聚焦唐森，闪烁的亮光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好了，现在开始提问吧。”柳倩拍了下手。
几十只手同时举起，柳倩选了一名手举得最高的记者。
“唐先生。”那名记者问，“基因公司从来没有男性职员，你是公司史上第一位，而且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请问基因公司为什么要打破传统？是因为你很特别吗？”
不错，这个问题在问答纲要范围内。唐森胸有成竹地回答：“并不是。启用男性担任基因公司对外发言人，是公司准备面向社会开放的第一步，是我们即将做出改变的宣告。以往我们对媒体采取封闭态度，引起了不必要的误解，以后公司将对外保持相当的透明度，让社会大众更好地了解我们。”
“你的意思是并不是因为你特别，而是公司对外关系策略的改变？”那名记者追问，“可是根据可靠消息，你身为男性却受过一次孕，而孩子正是柳董事长本人的，你否认吗？”
赵甜甜变了脸色，这个问题没有被包括在问答纲要内，因为根本不可能想到会有记者问起这个。这些媒体真不是吃素的，刚一交手就放出了大招。唐森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这件事隐秘无比，神通广大的媒体究竟是如何得知的？他斜眼瞄了下柳倩，柳倩脸带微笑，镇定自若。
会议厅内一片肃静，很多记者也是头一回听说。今天的记者招待会真是没白来，上来就是一条爆炸性新闻。
“众所周知，基因公司从事的是前沿科学，”唐森斟酌半天谨慎开口，“进行一些超前的探索项目不足为奇。只要有能力妥善处理，在不违背法律，道德的基础上，这些实验项目对于公司的技术推进是有很大帮助的。”唐森的回答可以说无懈可击，就连赵甜甜都忍不住在心中喝了一声彩。
“我听不大明白啊，唐先生。”另一名记者大声问道，“你究竟是否认还是承认？”
唐森抬起头，坚定地回答：“我不否认！”会议厅最远端的孙无恐闭上了眼睛。好小子，真有种！
记者席当场炸开了锅。
“唐先生，你和柳董事长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是你加入基因公司的真正原因吗？”
“你们俩领证了吗？”这个问题引起一阵哄笑。
“孩子生下来没有？”
“唐先生，能说下作为一个男人怀孕时的具体感受吗？”
……
……
……
记者们纷纷起立，争先恐后抛出一连串疑问，所有提问都是针对唐森本人的。眼前的局面出乎所有人意料，唐森个人成了最大的焦点，而不是公司争议性的业务范畴。
柳倩再度轻轻敲击麦克风，立即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她摘下话筒，对准桌面不疾不徐敲着，敲击声越来越大，最后发出刺耳的破音。会议厅内所有人被迫捂住了耳朵，提问终于停止了。
“各位记者朋友，我们的时间有限。”柳倩端着话筒说，“关于唐先生和我的私人问题就不要深究了，还是问些与公司业务相关的内容吧。如果大家再纠缠于一些与这次记者招待会主旨无关的问题，那么这个招待会就失去了意义，我们可能会提前终止。另外，请有序地提问，不要干扰正常流程。”
记者们被柳倩云淡风轻但是隐含威严的态度所震慑，全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现在可以继续提问了。”柳倩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发呆的众人。记者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举手。柳倩指定了一名记者，那位记者问道：“唐先生，据我所知对于基因工程你完全是个外行，我想知道你这个门外汉对于基因公司那些打乱人类自然发展进程的业务是怎么理解的？”
这是个极其尖锐的问题，好在也事先被包括在问答纲要中了。对于公司业务合法性的质疑历来已久，不被提及才奇怪呢。
唐森清了清嗓子，从礼服口袋中掏出纲要。
“怎么？台词都背不出吗？”记者不无讽刺地说，引来轻微的笑声。
“是的，我们的确提前准备了一些答案。”唐森扬起手中的纲要，“不过我没打算按照事先编好的内容回答你们。”他将纲要慢慢撕成碎片，丢在面前的桌上。这个举动震惊了所有人，赵甜甜迅速望向柳倩，柳倩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回复平静。
“什么是自然发展？”唐森的眼光从记者们脸上缓缓扫过，“我们怎么定义‘自然’这两个字呢？如果有一天人类的科技发展到能够让我们永生，这是自然还是非自然呢？如果我们一万年后能够永生，又或者我们十万年后才能够永生，那么一万年是自然的还是十万年是自然的呢？我希望我们不要太高估自己，总是觉得自己可以改变整个世界。我们的影响力太渺小，人类的影响力太渺小，根本没有触及这个世界的核心。假如整个人类本来就被排除在世界的核心之外，那么基因公司的一些超前研究根本就不值一提。”
“你说的人类被排除在核心之外是什么意思？你是指有更高维度的外星文明吗？”那名记者追问。
“类似吧。”唐森回答得模棱两可。
“类似？”记者敏锐地捕捉到了唐森的真意，“你莫非是指妖神论？凌驾于人类体系的是妖神体系？想不到堂堂高科技公司的发言人竟然是妖神论者。”
“我不是妖神论者，从来都不是。”唐森摇头否定，“我只是在回答你关于干扰人类自然发展的问题。人类时刻在发展，没有人知道怎么样去干扰，也许你认为的那个干扰动作本身就是必然会发生的。至于妖和神，看我们怎么去定义。几千年前的古人如果看到你今天拿着手机和几公里外的老婆通电话，他一定会认为你是妖怪，不是么？”台下传来众多笑声，伴随着参差不齐的掌声。
“谢谢唐先生的解答。”那名记者坐了下去，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超自然话题网络传媒‘降神会’网站的特派记者胡大鹏，我们广大的网络会员看到唐先生如此精彩的陈述一定很高兴。”说完这名记者回头望了正后方的孙无恐一眼，发现孙无恐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唐森吃了一惊。降神会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就像噩梦，曾经让他第一次体会到恐怖的滋味。不过他立刻恢复了常态，因为下一个记者的提问已经到来。
记者招待会足足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一大半问题是落在纲要范围内的，唐森虽然撕掉了纲要，回答得还是中规中矩，他发现自己原来很擅长在人前发表意见。最后柳倩宣布记者招待会结束，比预定时间超了快半小时。意犹未尽的记者们离去后，唐森跟随一言不发的柳倩和赵甜甜来到三十楼豪华宽敞的董事长办公室，孙无恐已经坐在里面的沙发上等候。一进门，柳倩用力将唐森推倒在沙发上，孙无恐赶紧往边上让了让。
“当众撕掉问答提纲是怎么回事？”柳倩弯下腰，下巴几乎触到了唐森的鼻子，“那些即兴发言又是怎么回事？”
唐森把脸挪向一旁，有点慌乱地答道：“他们问出第一个问题后，我觉得我们低估他们了。事先准备好的回答大概也早在他们意料中，如果我按套路出牌，一定会遭到强烈反驳。所以我干脆避开你们习惯用来对付媒体的措词，让他们不能按计划连续发难。”
柳倩盯着唐森瞧了半天，突然问道：“你就这么怕我？刚才面对那么多媒体，你纹丝不乱，现在却紧张得像只兔子。”
“兔子……”孙无恐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今天算是让媒体大开眼界了，他们一定对你印象深刻。”柳倩站直了身体说，“恭喜你，唐森，你的面试通过了。从现在开始，你正式出任西梁基因工程有限公司的首席新闻官，负责对外的一切消息发布。”柳倩不紧不慢地开始鼓掌，赵甜甜和孙无恐也跟着拍起手。
“面试？什么意思？”唐森有点发蒙。
“意思是，如果你今天表现不好，就没有下次了。”赵甜甜笑着说。
唐森听懂了，不由怒从心生。“可是你今天都告诉媒体我是唯一的对外发言人了，如果下次换了人，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
“这有什么？”柳倩走向自己的董事长皮椅坐下，“我经常今天任命一个部门总经理，明天就让她下岗，这在公司内部可是家常便饭。”说着她从桌子下面取出事先备好的金色香槟，拿在手中问：“唐森，累不累？如果能坚持的话，我们还有一个重要会议要进行，这瓶庆祝你走马上任的酒就留到会议之后再开。”柳倩的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充满关切。唐森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适应不了她的阴晴变幻，木讷地点点头。“没问题，我不累。”
柳倩将酒瓶放在桌上，朝赵甜甜打了个响指。“请他们进来吧。”
赵甜甜立刻走出办公室，不一会儿陪同一男一女返回。唐森和孙无恐不约而同从沙发里跳起来，那个男人是警官周啸天，跟他们有过数面之缘，而那个女的则是前台小妹金白梳，之前几乎每天都和两人在一起。
“别这么见外，还站起来打招呼。”周啸天冲他们摆摆手，“坐，坐下说。”周啸□□柳倩点头示意，柳倩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顺势翘起双脚搁在自己办公桌上。周啸天和金白梳在对面的沙发里坐下，警官从口袋里掏出烟抽了一根含在嘴里，金白梳摸出打火机为他点燃，然后收好火机，笑着朝两人招手。
“谢谢你们救了我和孙无恐。”唐森抢先说道。这两个人同时出现，显然是一伙的，既然金白梳救了自己，那么周啸天必定有所参与。从他们两人的关系来看，周啸天是金白梳的上司，也是湖边那群逼退吴公和龙傲兵的不明身份枪手的上司。然而周啸天只是个凡人，而金白梳是妖，这就有点蹊跷了。
“不用客气。”周啸天悠悠吐出一个烟圈说，“唐森，你可真是个大麻烦啊。”
“你们是什么人？”唐森问道。
“我们是新筹建的政府特工部门，部门名称也才刚刚定完，简称第九处。”周啸天回答。
唐森拉着孙无恐慢慢坐下，等着周啸天的下文。
“第八处你们已经很熟悉了。”周啸天说道，“那是添竹官方和上界妥协的产物，理论上彼此合作，实际游离于我们监管之外。长久以来，政府内部一直在讨论如何有效地对第八处实施管控，但是考虑到与上界之间微妙的关系，始终没有付诸行动。几年前我受命组织人手，筹备一个与第八处类似的机构，所不同的是这个机构完全听命于我们的政府。这个机构没有正式的部门，代号，办公场所，成员各自分散潜伏，需要行动时统一召集。我们的人有政府工作人员，有从商者，有运动员，有老师，有学生，有普通职员，总之包含了社会各个层面的人，甚至还有妖怪。”
“林蝎儿也是你的下属？”孙无恐插口问道。
“哦，你怎么知道？”周啸天微微一笑。
“我中过她的毒，在人工湖，你们的毒针弹用的就是她的毒液。”孙无恐虎视眈眈地问，“既然她是你的下属，当时她绑架唐森的时候为什么你不阻止？”
“之前我们只是个松散联合体，尤其对妖怪成员来说。”周啸天轻轻抖落手中的烟灰，“第一，事发时我并不知道。第二，林蝎儿没有违背规则，她不是要吃唐森，只是想和他睡一觉。属下要谈恋爱，我这个做领导的硬是去拦着多煞风景？”
“请继续说。”唐森轻轻推了一下孙无恐，不让他继续纠结林蝎儿的事。
“你从地府回来后，我们就盯上你了，我亲自负责监视你，同时把小金安插到你公司。别问我怎么知道你去过地府的事，我们自然有可靠的消息管道。之后你们俩身上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这些非同寻常的事件促使政府下定决心，正式成立第九处，而总部就设在这里。”
“什么？！”唐森和孙无恐异口同声喊了句。两人一齐转头望向柳倩，柳倩双手枕在头后面，闭着眼睛轻摇椅背，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这些年我一直在接触柳倩，因为柳家祖上一贯和妖神两道有往来，是我们最理想的人选之一，可惜她总是拒绝。直到最近，柳倩主动联系我，问我之前的邀请还有没有效，我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咯。上级很快通过了我的方案，第九处宣告成立，由我担任处长，柳倩任副处长。我说副处长同志，你给两位说说吧，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他们可是一头雾水哪。”
柳倩睁开眼睛放下双腿，在椅子里坐正。“唐森，根据我们的判断，你不是金身，这是一个误会。”她一脸严肃开门见山。
“真的？”唐森大喜过望。
孙无恐听见这句话眼珠子差点跳出眼眶。“你亲手证实他是金身，现在又说他不是？”
“他体内存在至阴，而金身是至阳体，不可能有一丝至阴。”柳倩说。
什么玩意儿？唐森完全没听明白。至阴至阳是什么鬼？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孙无恐看着柳倩说，“他体内如果有至阴，那他岂不是……”
“他不是。杨剑说他依然是凡人之躯，至阴并没有吞噬普阳和普阴。”柳倩接口说。
孙无恐从心底里抗拒柳倩的言论，可是柳倩在这方面的权威以及杨剑的佐证让他没办法不信。他转头望向唐森，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你们能不能说人话？”唐森被他们搞得莫名其妙。他感到窝火，因为周啸天和金白梳神色平淡，显然明白柳倩在说什么，这个房间里只有自己像个听不懂大人说话的婴儿。
“别急，我正打算解释给你听。唐森，欢迎你正式加入这个真实的世界。”柳倩说。
柳倩的话让唐森冷静下来，他明白他将马上接触到这个世界隐秘的核心。
“我就从头说起吧。”柳倩目光灼灼注视唐森说，“我们柳家祖上曾经出过几个修道之人，虽然最终没能升仙，不过对于妖神的事了解得还算透彻。这个世界由阴阳构成，只有阴阳调和，世界才能结构稳定。就拿普通人来说，我们体内的阴阳就始终处于一种平衡状态。当然，凡人体内的阴阳只是原始状态的阴阳，叫做普阴和普阳。不光是人，世间万物生灵百态都是如此。出于偶然或者某种必然，普通人之间出现了个别具有大智慧的个体，走上了修道之路。这些个体，将体内的普阳提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我们称之为至阳。一旦第一丝至阳被提炼出来，就会产生连锁效应，吞噬体内的普阴作为养分，将剩余普阳不断转化。这个过程就是所谓的修道。当一个人体内只剩下至阳，他就修成了正果，升仙得道。仙人是纯粹的至阳体，从而得以长生不灭。我这么说能听明白吗？”
唐森点点头。
柳倩继续说道：“然而阴阳是必须调和的，就好像水与冰。水结成冰，然后冰又化成水。上界仙人在持续修炼过程中，他们的至阳体又开始滋生出阴，但是这个阴不是普阴，而是至阴，是由于至阳的存在而产生出的对立面。由至阳催生的至阴无法被吞噬，仙人为了保持至阳体，只能将至阴逐出体外。这些至阴无法停留在纯阳环境的上界，于是下渗到人间，融入凡间万物，从而诞生了妖。所以，妖恰好是与仙人相反的至阴体。”
“等等，你是说妖其实是由仙人产生的？”唐森问。
“可以这么说。”
唐森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孙无恐一直告诉自己他源自上界，为什么他总想去上界看看自己究竟是从哪来的。普阴，普阳，至阴，至阳，这些从未接触过的字眼在他脑中反复盘旋，他明白自己今天才真正走进孙无恐的世界。
“那好，回过头来我们说说金身。”柳倩接着说道，“第一个飞升的仙人是佛祖，他在人间修成了至阳体，在没有升仙前，他已经达到长生不灭的境界。据说他的至阳体与后面飞升的其他仙人不同，永远不会产生至阴，这就是所谓的金身。任何妖怪如果得到金身，就等于得到了一个完全的至阳体，自然可以立即升仙。只不过自佛祖以后，金身再没有现世，直到你的出现。不过很可惜，你并不是。”
“怎么知道他不是？”孙无恐问。
“因为白龙车。”柳倩拿起桌子上一份文件，抛给孙无恐。孙无恐接在手中打开，这份文件是白龙车的机械构造图。
“白龙车是杨剑开发的，总共有三种形态，其中威力最大的是机甲形态，也就是你始终无法启动的形态。”柳倩深深看了眼唐森，“白龙车是第八处用来对付妖怪的，当然要有些保险措施，否则万一落在妖怪手里反过来对付自己不就成笑话了？所以杨剑针对最有威力的机甲形态设计了一种血液认证激活系统，只有体质为普阴普阳的凡人，或者至阳体的仙人才能够使用机甲形态，而至阴体的妖会被识别出来，无法启动系统。唐森，你已经尝试过几次，一直启动不了机甲形态对不对？你体内含有至阴是确然无疑的。而金身是最纯粹的至阳，容不下一丝至阴，所以，你不可能是金身。”
“没准杨剑那小子的系统有问题呢？”孙无恐不买账，“他的系统我可以轻易篡改。”
“机甲系统的血液认证核心构造是我研发的，这方面我是专家。杨剑是上界仙人和妖怪所生，在阴阳鉴别方面他得天独厚，除他以外没人能做到。这个系统结合了人间科技的精华和杨剑这个特殊存在的独有能力，你觉得会有问题吗？你又不是没试过破解机甲系统。”
孙无恐哑口无言，他确实数度尝试黑进机甲系统，但是每次都无功而返。
“那我是什么？我是妖怪吗？”唐森失魂落魄地问。
“也不是。你的身体我取过样，做过一系列实验。你确实拥有长生不灭的体质，妖不可能有类似体质。所以，”柳倩突然烦躁地捂住脑袋将额头顶在桌面上，“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对于柳倩来说，彻底检查过一个人体样本却搞不清他的性质，无疑是个巨大的挫败。
一直默默聆听的周啸天开口说道，“就算你不是金身，说给那些妖怪听他们也不会相信，他们还会尝试想要吃你。现在更为麻烦的是，莫高峰马上也会了解真相，也许他们已经知道了，无法判断接下去莫高峰会采取什么动作。所以柳倩才找到我，第九处才得以成立。”
“没错。”柳倩从桌子上抬起头，“你不是金身又有什么关系？你是个独一无二的存在，对我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必须把你研究透彻了。我不允许任何人打你的主意，妖怪不行，仙人也不行。”
“你可说好不对我做任何实验的。”唐森怒道。
“研究你又不一定非做实验不可。我说话算话，除非你同意，我不碰你。并且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想通，愿意配合我。”柳倩再次保证，“所以首先我得确保你安全，凭孙无恐一个人恐怕有点力不从心，而杨剑的第八处只听命于莫高峰，在未来立场不明。从现在开始，你将24小时处于第九处的监护之下。我会在这里为你准备一套顶级公寓，一旦装修完毕，你和孙无恐马上搬过来。”
“不可能。”唐森铁青着脸站起说，“你当我是什么？金丝鸟吗？住在你为我精心准备的漂亮笼子里？还是小白鼠？24小时关在你的实验室？不管我是金身也好，妖怪也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我首先是个人，该怎么生活由我自己决定。”
“你不要命了吗？”柳倩从椅子上站起大声说，“唐朝国际大厦的事情还会发生，下次你们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我当然要，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想活下去。全世界都想对付我是吧？行啊，来吧，我一定活到最后看看他们究竟怎么解决我这个麻烦。”
“就凭你自己？”柳倩冷笑一声。
“我自己当然不行，但是有孙无恐陪着我。我不信任你们任何人，你，周警官，杨剑，观影大师，我一个都不信任，我只相信他。孙无恐，我们走！”唐森将孙无恐从沙发上拉起来，大步走向门口。
“什么意思？你这算是辞职吗？”柳倩恼怒地将桌上的香槟狠狠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和酒水溅得到处都是。
唐森背对柳倩站定，轻声说道：“不是，我喜欢这份工作，我能干得很好。如果你不解雇我，明天我准时来上班，这会儿我想暂时请个假，因为现在我心情很差。”
柳倩一愣，怒火顿时熄灭了，她柔声说道：“知道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早点来，我带你熟悉一下公司所有部门。”
“等等。”孙无恐拍拍唐森肩膀，转回身走到金白梳面前说，“你会在这里工作吗？如果你做这里的前台，我倒是很乐意天天陪唐森来上班。”
金白梳噗嗤一笑，刚想说什么，唐森快步过来拉住孙无恐的胳膊，将他拖出门去。
两人离去后，柳倩颓然在椅子上坐下。
“就这么让他走了？”周啸天又掏出一根烟，金白梳立即替他点上。
“能有什么办法？难道真把他捆起来关进实验室？”柳倩没好气地回答。
“必要时为什么不可以呢？”周啸天满不在乎地说。
柳倩竖起双眉，重重敲了敲桌面。“我跟你合作可是有协议的，我们的目的是保护他，不是囚禁他。”
“行啦，开个玩笑嘛，别当真。他现在的处境前所未有的危险，不管他乐不乐意，我会派人一直盯着他的。不好意思，接个电话……”周啸天摸出口袋中不断震动的手机，接通后听了一会儿，挂断电话说，“人跟丢了。”
柳倩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跟丢的是降神会的胡大鹏。”周啸天绷着脸说，“副处长同志，你得端正一下工作态度了。如果哪天把他们两个跟丢了，恐怕我们哭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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