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经打的地府使者
离开了东海街8号之后，孙无恐和唐森再次坐上了出租。唐森默然看着窗外，他开始慢慢习惯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可是他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看来自己得重新思考一下人生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他突然惊觉出租车的路线不是回公寓的路线。
“去你公司。”孙无恐回答。
“去我公司干嘛？”
“你今天是最后一天休假，之前几天，你公司人都联系不到你，你该去露个脸。地府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弄清楚你的情况，这之前我们俩得安排好生活，你不上班，哪来的钱？”孙无恐搓搓手指头。
“你是不是打算之后一直跟着我？”唐森猛然意识到什么，开口发问。
“那是肯定，24小时贴身保护嘛。”孙无恐眨眨眼回答。
“你的吃喝住行都算我的？”
“那是当然，我又没钱，我是个妖好不好？”
“你不是说仙人管理委员会派了维持秩序的差事给你？不付工资的么？”
孙无恐笑了。“我做的是义工，纯粹是自己愿意。”
“所以就是白干咯？”唐森听明白了。
“你们这些凡人。什么叫白干？这叫积功德，修炼懂么？”
“那你平时吃东西吗？”
“肯定啊，我不是仙人，不吃东西会饿死。”
“那没钱你怎么吃饭的？”
“有时候帮人跑腿挣点外快，就吃点好的。大部分时间，翻翻垃圾桶，找些剩菜剩饭，反正我是妖，不会得你们人类的疾病。”
“那住呢？平时住哪？”
“有钱就在网吧混通宵，没钱就睡大街。”
好吧，原来身边这位比自己更苦命，居然还需要翻垃圾桶找吃的，睡大街。这哪是妖，分明是个乞丐。
“你这一身名牌哪来的？”唐森瞥着孙无恐那身闪亮的行头问。
“哦，从地府回来后，我的联络人送的，说给我去去晦气。”
唐森不想再问下去。他闭上眼睛，在心中为即将到来的悲惨生活痛哭流涕。自己那点微薄的薪资，养活自己一个已经够呛了。好容易攒了一年钱，才能负担一次最俭省的远郊游。接下去看来远郊游都不用想了，身边这位爷是跟定自己吃定自己了。
出租停在了唐朝国际大厦门口，这是唐森公司所在的大楼。他朝孙无恐看看，孙无恐怒道：“看什么看，付钱啊！我兜里一毛钱都没有。”
唐森给完了车钱，下车后把门重重关上，咬牙切齿地说：“以后开始坐地铁。”
“好好，听你的。”孙无恐笑着举起双手，“我知道你穷，一个月工资才两千块。”
“你怎么知道我工资多少？”
孙无恐把头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黑进你们公司系统调查过你，不然怎么知道你今天最后一天休假。”
唐森张大了嘴合不拢：“你这个妖怪还会黑客的活儿？”
“嘘，轻点。”孙无恐看着周围进进出出的人说，“别妖怪不妖怪的，现在开始叫我孙哥，或者孙无恐也行。我一年里至少半年在网吧过夜，忘了？要黑进你们公司那种破系统纯属小儿科。”
唐森不由对这位无赖妖怪刮目相看，自己是靠电脑吃饭的，碰上个黑客，心底竟然生出那么一丝敬仰。
唐森所在的公司叫作“添竹市考试大纲咨询有限公司”，位于20楼。前台女孩诧异地看着他问：“你不是明天才休假结束？”
唐森也回以诧异的目光。这个前台姑娘不是他所熟知的前台，看来刚刚入职。“你是谁？新来的？居然认得我？”他问道。
“我刚报到几天，叫我小金就行了。公司所有人事资料我已经看过了，自然认得你。”前台小金微笑着回答。
“哦，你好。”唐森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刚巧路过公司，就顺便上来瞧瞧。”
前台露出会心的笑容。“是来跟黄总赔不是的吧？他这几天找你找疯了，还大发雷霆，说你关机。我支持你，休假就是应该关机，凭什么休假期间找人谈工作？”女孩对唐森竖起大拇指。唐森苦笑，径直往自己的座位走去。这个自来熟的新前台让他心情好转了些，可是想到马上将面对黄总的训斥，又不免惴惴不安。
“美女，属什么的？”孙无恐双肘支在前台上问女孩。
“关你什么事，讨厌。”女孩眼睛也不抬地回答。
“我属猴。”孙无恐指指自己。
“关我什么事，神经。”女孩又回答。
唐森在办公桌前坐下，假模假样整理了下桌子，其实他在等着黄总过来教训自己。从他走进大门起，黄总已经隔着办公室的玻璃墙看见了。果然，精瘦的上司慢条斯理走出办公室，来到他身边。“小唐，不是说过了吗？休假期间，手机保持畅通。”
“我去山里了，没信号。”唐森尽量堆出笑容，“黄总急着找我什么事？”
“不是我急着找你，是客户找你。韩小姐儿子下周一考试，着急问你要预测大纲。”
“可是今天已经周五了，您怎么不把她转给其他同事？”
“其他同事都忙着。韩小姐你跟了半年了，出钱又特别抠，其他同事也不愿意接。”
“那现在也来不及了啊，下周一就考试？”
“还有两天呢，周末加个班。”
“黄总！”唐森有点生气，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黄总黑下了脸。“你都休了好几天假，加两天班算什么？就这么说了，必须最晚周天下午给到韩小姐，不然她就会中断跟我们的合作。你手上客户本来就没几个，再丢客户，你的薪水要减！”
还减？！两千块薪水，路上扫大街的清洁工都挣得比我多！唐森颇有拍案而起当场辞职的冲动，但是考虑到现在又多了一张嘴要养活，最终忍了下来。
“门口那个一身名牌的是你客户？看上去很有实力啊。”黄总远远望着孙无恐问。
“不是，那是我表哥。”唐森闷声闷气地回答。
“你表哥做什么的？穿得挺有品味。”
“扫大街的。”唐森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脱口而出。
黄总吃惊地张大嘴巴，然后摇摇头。“小唐，要多努力啊。你看人家扫大街的，比你光鲜多了。喂，那个环卫工人，别干扰我们前台同事工作！”他朝孙无恐喊了一嗓子。
孙无恐正从前台的插花瓶里抽出一枝塑料花递给女孩，听到黄总朝自己这边喊话，不由扭头四处张望，可是哪有什么环卫工人？
唐森从椅子上站起，跑到门口，将孙无恐一把推出门外。“走，回家了。”
“走这么急？我还没问那女孩名字呢！”
“少来，系统你都黑进去了，还会不知道名字？”
孙无恐狡猾地笑了。“想不到你小子还挺聪明。她叫金白梳，名字取得不错哦。”
两人进了电梯，唐森按了b1层。
“地下室？”孙无恐觉得奇怪。
“停车场有出口直通地铁。我这点工资，不够我们天天打车。”唐森没好气地回答。
“没问题没问题。”孙无恐衷心表示赞同，“我们晚饭吃什么？”
“方便面。”
“不错，今天不用去翻垃圾桶了。”孙无恐环抱双手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前台那女孩有没有男朋友。”
唐森回过身一把揪住孙无恐衣领说：“以后不许再到我公司来。”
“新衣服，新衣服。”孙无恐急得大喊。
“叮”的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外面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这个奇特的男人上身穿着件花格子衬衫，包裹着异常结实的躯体，领口敞开，露出里面黑色的胸毛，下面是紧身牛仔裤，腿上的肌肉恨不得把裤子撑破。男人满脸络腮胡，手上提着根棒球棍，在手里敲打着。
“妖怪？”唐森心头一紧，轻声问。
“你能看出来？”孙无恐反问。
“一个五大三粗的胡须男，头上戴着一副米老鼠耳朵的头箍，要么是神经病，要么就是妖怪。”
孙无恐嘿嘿一乐。在他眼里看出去，男人长着牛的脑袋，头上的犄角高耸。
“那个是地府的牛头，专职捉拿游魂，一般不会派他对付有肉身的人。他只有变化成人形，才能触碰到你。他那个头箍是牛角，牛头比较笨，变化能力也差，所以才会把牛角变成头箍。别怕，没事的。”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哪？当我是聋子？谁比较笨？”牛头甩动着手里的棒子迎面走来。
“当然是戴米老鼠头箍的人，你没看见？”孙无恐装模作样四处张望。
“孙无恐，别以为你添了两万年阳寿就了不得了，我照样收你的魂。乖乖跟我走吧。”
“抓我？不应该是抓他吗？”孙无恐颇有些意外。
“两个都抓。”牛头将棒球棍搭在肩上说。
“说你笨还不承认。”孙无恐冷笑，“不按照生死簿抓人，你知道下场是什么吧？”
“我当然知道，但你们两个不一样。一个阳寿已尽，莫名还阳，一个用卑鄙手段私自篡改生死簿。我抓你回去，虽然犯了天条，不过最多取消两年休假而已。阎罗交待了，他会私下帮我通融。别废话了，跟我回去。”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来收他的魂，想不到你要连我一起抓。来，给你抓。”孙无恐走到牛头面前站定，双手叉腰。
牛头倒是一愣，没想到这个篡改生死簿的妖怪这么爽快。“你阳寿未尽，要带走你的魂，就得先杀了你，认命吧。”说完牛头举起手中的棒球棍，对着孙无恐的脑袋狠狠砸下。“咚”的一声，棒球棍应声断成两截。
“什么情况？”牛头讶异非常。
“牛头，你从哪捡来的破棍子，换你自己的武器来。”
“好小子，你给我等着。”牛头跑去车库水泥立柱后面，将他事先藏在那里的三尖钢叉抬出来横在手中，“这是你自找的，被我钢叉刺中，灵魂三天三夜痛苦不休。”
“等等！”孙无恐喊道。
“怎么？怕了？”牛头哈哈大笑。
孙无恐摇摇头说：“智商实在有限，我是怕你戳坏我新衣服。”说完孙无恐将上身的西服，衬衫脱了下来，交给身后的唐森，指指自己裸露的胸膛，“往这儿来。”
牛头大怒，高喝一声，挺起钢叉刺向孙无恐的胸口，却仿佛扎上一块铁板，钢叉的尖刺立刻扭得跟麻花一样。
“又什么情况？”这一下可把牛头给惊着了。
孙无恐洋洋得意地说：“当年孙爷爷我街头卖艺，胸口碎大石练就一身钢筋铁骨，岂是你这小破叉子能对付的。服了没？”
“不服！”牛头恶狠狠吼道，“你给我继续等。”说着他又跑去立柱后面，哼哧哼哧抬出十来把钢叉。
“啧啧，带这么多备用兵器，地府可真够阔气的。”孙无恐一脸羡艳。
牛头举起钢叉不断地扎，坏一把换一把。孙无恐纹丝不动站在原地，毫发无伤。牛头见胸口实在扎不进去，变换部位继续尝试：脑袋，手臂，大腿，腰腹，无一漏过。唐森看得有点乏味，干脆在地上坐下。牛头努力了半天，最后留下了一地弯曲的钢叉和气喘吁吁的自己。
孙无恐摇着头评论：“头大无脑。我说胸口碎大石，你以为避开胸口就行了？我周身上下，哪都碎过大石，当年人们都敬仰地称呼我‘万碎’！哟，该死，你个牛头，把我裤子捅了这么多窟窿，我就这一条裤子，还是新的！”孙无恐心头无名火起，捡起地上的钢叉，倒转过来，将叉柄对准牛头的脑袋砸去。他动作极快，牛头闪避不及，惨叫一声倒卧在地。孙无恐不断地砸，不断地砸，不断地砸，直到两根牛角支离破碎，牛头昏死在地上。然后他将牛头的花衬衫和牛仔裤剥下。“这衣服归我了，算你赔我的。”孙无恐说。唐森瞠目结舌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地府使者，伟岸的身躯上只剩下一条裤衩，头上米老鼠的耳饰像两团烂掉的棉花。
“真晦气。”孙无恐从唐森手里接过衬衫西服穿上，“附近有裁缝店么？得找裁缝给我补补。”
“找什么裁缝？哪来的钱？我给你补。”唐森急忙阻止他。
“你会补？”孙无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人生活，这都不会还怎么混？”
“高人啊，教教我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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