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兰草
玉七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带着二殿下离开药馆。
迎面走来一位袖口绣着兰草的男子，只听他热情地说道：“孙公子叶公子，久仰大名，在下周子俊，是否有幸请二位喝茶？”
“吃饭。”准备回家煮饭的二殿下出声拒绝。
“是在下思虑不周，叶公子想吃什么，在下做东，两位不必客气。”
“如此，多谢。”送上门来的饭，当然要吃。玉七直入那家清冷的饭馆，清冷只因一杯清茶一千钱。
知道钱可在魔界兑换魔石的老人，几乎不会来此用餐。
周子俊眉头一挑，花钱是小事，就怕花了钱还请不到人。桃花帮派女子居多，又几次三番劫杀他们两人，他们若是聪明人，就该清楚应当加入哪个帮派。
“两位应当知晓魔都的规矩，想要入魔界至少需要在魔都待上十五年，并且需要获得三羽令。”周子俊开门见山地说道。
“以孙公子的实力，想要获得一块三羽令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们兰草帮派向来不偏不倚，只要孙公子在每回的帮派之战中，多出份力，获得两块三羽令并非难事。”
玉七抬头，看来这顿饭有些难吃。魔都里头人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姓周的敢直接挑明来意，无非就是肯定我带着殿下必须要加入帮派，北区的桃花出局，只剩兰草一家。
“帮派之战？周公子可否详细说明？”
“每年的三羽令发放日期在秋末，在此之前，八大帮派之间会有一场排名之争，以新排名决定令牌的归属，和之后一年里新人的归属。”因此，兰草需要强者的加入，尤其是可以听话的强者。
“敢问兰草帮派每年能获得几块三羽令？”玉七心道：兰草排名前三，每年大概能获得五块。
“五块。”此事一问便知，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二殿下大约估算，每年从魔都中进入魔界的有三十人，每年新晋的修士有百人，飞升的修士最多有十人，每年还会有几个堕魔者。
相比之下，还是修仙的人多。魔界中魔修不多，而魔都里有这么多人想成为魔修，魔界为何不增加三羽令的数量，以此增多魔修数量呢？
难不成魔都之中还隐藏着别的秘密？还是觉醒魔丹需要的三羽令产出困难？
“殿下在想什么？”发现二殿下眼神中带着疑惑，玉七询问道。
“少。”三羽令的数量少。
玉七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虽然知晓魔界地小，但不至于每年连新入的散魔都容不下，要将人数控制在三十人。
普通人想成为修士，只看品性和能否觉醒灵根，觉醒灵根的方法很简单，只需前辈用特殊的功法引导即可。成为魔修，却是用一块令牌，里头应当有自行觉醒魔丹的方法和引导用的魔气。
魔界还真是奇葩，到底是地小容不下，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少？两位公子有所不知，每年最多有三十块令牌，兰草能得到五块，已是不易。”
“周公子误会了，我家殿下是想说三羽令的数量太少，魔都每日有成十上百位新人，每年约有三万，可最终能进入魔界的只有寥寥数十人。”这比例，不太对。
二殿下点头附和道，每年进入魔都的有三万人，而魔都如今所存不足万人，这几千年里，死在魔都的人数之多，令人震惊。
玉七思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如今的人界说得上人人安居乐业，怎会有这么多恶人？经过这几次与桃花帮派的交手，那些人的行为和眼神确确实实是作恶多端之人。
看来要去找些新人，暗中询问他们来到此地的原因。没想到殿下之前问的那句，“他们为何来此”竟然不是随口一说。
二殿下一直的直觉向来很准。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若随随便便就能进入魔界成为魔修，那不如修仙去。”周子俊语气嘲讽地说道。
“周公子所说，容在下考虑之后，再做回应。”话不投机半句多，玉七已没了与周子俊再多交谈的心思。
“今夜子时，兰泽小巷，恭候孙公子。”
玉七同二殿下起身离开，刚出百宝阁，二殿下语气坚定地说道：“不去。”
“我们哪也不去，不过今晚兰泽小巷，我要去一趟，殿下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与周子俊的一番交谈，让玉七明白一件事，他们将殿下当做是一朵娇嫩的花。
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明白，殿下可是一朵名副其实的食人花。
“一起。”二殿下并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们若是都不在，家里的摆件恐怕会被人清洗一空。”不过屋子里那些物件并不昂贵，想来魔都里，没人会拿。
“好。”二殿下一秒妥协，拉着玉七快速赶回院子，仔细检查屋里的东西是否丢失，意外发现一封信和一匹锦布。
信纸上画着一朵桃花，写着：略备薄礼，以表歉意，桃花恭候两位。
二殿下闻着屋子里多出来的胭脂味，狠狠地打了个喷嚏。玉七顾不上多想，连信带布一齐丢了出去。
“殿下好些了吗？”
“也不去。”兰草桃花，都不好，直觉告诉二殿下，不能去。
“今晚会有人来院子里，可能将以我的名义请殿下过去，殿下千万不要相信。”
杀人会带来愧疚感，藏在骨子里的愧疚感，玉七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殿下，要挥剑斩杀那些我们曾经用心保护的普通人。
原本用来斩杀鬼魅魔物、保护人的剑，最终要指向他们。他们会变成恶人，也许是因为我们没有将他们保护好。
人不该互相伤害，彼此敌对。
“嗯。”二殿下表示已记住，殿下虽然从未拔剑杀过人，但死在殿下剑的魔族鬼族和精怪不计其数，所谓愧疚，这种感觉殿下并没有。
面对想要伤害自己的人，殿下只会毫不留情地杀掉，殿下看似正义凛然，其实并不在意无关紧要之人的生死。
殿下的冷情，是刻在骨子里的，会为了大多数人的生毫不犹豫地牺牲少数人，并认为本该如此。
入夜，玉七只身去赴约，兰泽小巷中，周子俊带着一众人在此等候，兰泽小巷深处有一扇去往兰草帮派的门。
“孙公子倒是很守时，兄弟们已恭候多时。”与白日里的心平气和不同，此时的周子俊面上无一点恭敬之意。
“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孙公子是爽快人，我只问一句：孙公子可愿加入兰草？”
玉七望向周子俊那双不屑的眼睛，心道：这人竟是连筹码都不愿给。
“在下不急于此，既然周公子并没有多少诚意，今夜就当在下从未出现过。”
“孙公子想要什么？在魔都之中，你想护住一个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如加入我们，我们一定不会让叶公子受到任何伤害。”
“只要你老实听话，叶公子一定性命无忧。”周子俊一行人议论道。
“在下不知诸位为何断定他需要保护，在下这一身剑法都是他教的。”没想到先沉不住气动手的一方是兰草，玉七转身告辞，准备回去看看殿下。
周子俊并未将玉七的话放在心上，在周子俊的示意下，几位口气不小的大汉跳出来挡住玉七的去路。
“小人排不上名号，腆着脸前来领教孙公子的厉害。”
“算我一个！”
排不上名号是假，一方面是展现兰草的实力，另一方面是试探玉七值不值。
玉七沉默不语，本不想同他们多做纠缠，奈何他们一心向死。虽然理智上相信殿下的实力，但心里仍旧担心，殿下还未杀过人。
不过，纵然殿下不会杀，也会有人替殿下动手。没有什么比雪中送炭更让人心动的，想必此刻院子外不止两波人。
一波来自兰草，说是请，实则绑。另一波隔岸观火伺机而动，名为保护。
“这一剑，还请周公子以后不要来打扰。”玉七断去周公子一臂，并甩掉剑上的血迹，将今夜之事，归到周公子一人身上，未迁怒于兰草。
回到小院，玉七远远地瞧见站在门外散发着杀意持剑而立的二殿下，还有几位目瞪口呆的姑娘小子，以及一地死尸。
走近之后，玉七才看得清二殿下身上刺眼的血迹，还有几滴血撒在了脸上。
二殿下带着怒意，十分不悦，见到景安回来了，心里更加不开心。就像是心里委屈的孩子，见到了亲人。
“既然叶公子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孙公子也已回来，我们就先告辞，桃花恭候两位。”几位姑娘上前拜别。
还有几位模样俊俏的公子，也向前道：“疾风也恭候两位。”
“多谢。”
辞别那两波人，玉七带着二殿下去沐浴。
“殿下忍忍，夜里天凉，长发未干不能休息。”
二殿下想要解开发带的动作停了下来，半响才略带不满地冒出两个字：“有味。”
“殿下方才为何生气？”
“景安，我变弱了！”二殿下伸出自己被磨红的双手，将自己的发现悉数告知，“三剑。”
以前一剑能灭一个，现在需要三剑，而且手还被剑柄磨伤了，二殿下觉得要将练剑的计划提上日程，“明日练剑。”
“好，明日一早我叫殿下。”玉七松了一口气，殿下并不觉得杀人是件天理不容的事情，“殿下今夜可害怕？”
“怕？”怕什么？
“那些人并非未亡人。”这些入夜后外出的猎人，都不是未亡人。
“为何怕？”二殿下见过面目狰狞千奇百怪的鬼族，见过超乎寻常浑身没一块好肉的精怪，也见过阴险狡诈的魔族，恃强凌弱的人有何惧？
“他们是人。”在进入魔都之前，都是期待过明天的普通人，他们数计万计地来到魔都，这本身就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这是魔都。”所以要按照魔都的规则。
魔族和鬼族若死，不会拥有来世。所以除非罪大恶极者，仙界并不会随意杀了他们。人界之事，即便有罪大恶极者，也是按照人界的规则来决定生死，仙界从不直接干预。
“为何要对想要杀了自己的敌人手软？不管他们曾经经历了什么，结果只有一个，他们想要杀了我。”
二殿下目光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即使再来一次，也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不用担心，虽然不喜欢，但我会。”
“好，殿下先去休息，我出去一趟。”看到殿下没有任何负担，玉七也便放心了。往后，指尖染血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吧。
这一趟，要杀的是周子俊的上司，一个未亡人。
今夜的魔都无月，青石小巷中弥漫着一层雾气，玉七刚打开院门，就见一团黑雾缠绕着门外那些尸体，待玉七定睛一看，黑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院外还是方才的狼藉，青石上的血迹一丝未少。也许是看错了……
玉七转身合上院门，打消了外出的念头，再仔细看看院子里，总觉得哪里不对，青石似乎移动了。
为了印证青石的异样，玉七将院子里青石的位置牢牢记住，随即走向后院沐浴。魔都之中消失的尸体和血迹，也许和青石有关。
再次回到前院，院子里的青石并无变化，院外也是，那些躯体也还在。
听说魔界有位偃魔君，喜欢收集躯体，也许这些尸骨是魔君找人来收的。
“怎么还没睡？”
“你不在。”二殿下掀开被子，等着他一起。
“我回来了，快睡吧。”玉七侧身躺下，怀里便多了一个人。二殿下似乎变黏人了，不对，殿下从前也是这样。
“景安，明晚……”
“殿下不用管那些，交给我就好。”殿下不畏惧杀戮，却也不喜欢杀戮，殿下只管去做喜欢的事情就好。
百宝阁阁顶站着一位温润如玉的青衣公子，青衣公子名夜书，是偃魔君亦是魔界的新任魔主。
“情况如何？”虚空中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是消失已久的析木上神。
“魔物还在沉睡，很遗憾，始魔的躯体也不在这里。”夜书收回神识，朝着北区一处院落看去。
“不在魔界，不在魔都……先将魔物封印住，回来再议。”
“你的神力竟已削弱到，连封印都维持不住了。”今日来魔都一是为了寻找始魔的躯体，二是为了探查魔都中魔气大增的原因。
魔物的气息一早被析木上神封印，以免有心人刺激魔物快速苏醒危害世间，但随着析木上神神力减弱，有几处封印已消失。
“你徒弟还有仙主家的，未亡人？看来你并未告诉他死去的未亡人灵魂会消失。而死在魔都里的未亡人，灵魂会被吞噬。”
魔都之中，每一块青石都是魔物的鳞片，魔物不仅以血肉灵魂为食，更以杀戮之气修炼。命盘拟定未亡人名录，并要求仙者去诛杀，本质上而言，是一种逆我者亡的心理。
命盘根本不在乎人的生死。
“他应该自己去发现，咳咳。始魔想要脱离这个世界，为此他做了两件事，这第一件事就是用全数力量造了魔都。”
“始魔已死，他若还活着，世间将不得安宁。”始魔已被前任魔主子书钰抹杀，所以始魔对魔物下达了一道必须杀死子书钰的杀令。
“未亡人的灵魂不受命盘约束，吞噬他们不仅天道不会察觉，以此为食的魔物，其躯壳可以通过天道的屏障。”虚空中传来的声音时小时大，听上去，析木上神似乎下一秒就会吐血不止。
如此危险的魔物，为何不就地抹杀，而是选择封印呢？如此厉害的魔物，若能控制加以利用，也许真的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命盘，灵阴地宫第五层的预言，与命盘有关吗？”夜书追问道，虽作为新任魔主，但夜书的力量还未被承认，许多信息无权知晓。
起先魔主子书钰死亡的消息已被封锁，但有另外一批人，在暗中关注着子书钰的生死，他们找了五年终于找到能证明子书钰已死的证据，并将消息放了出去。
在灵阴地宫第五层的壁画中，清楚记录着魔主子书钰之死，他们以此证实预言的准确，想拉取更多同伙。
“蓝羽泓虽然知道了命盘推演的规则，但他的力量不足以在灵阴地宫留下那些壁画。
想知道他们是真的预言，还是推演的结果，放任发展，就能得到答案。只是我们不一定能等到答案。”
“我们如今所做的这些，像是在慢慢印证他们是预言。我不希望那是预言，预言中没有我想要的未来。”这些年所作的一切事情，其走向，都在不知不觉间按照预言的轨迹方向发展。
“还有三十年，或许更快。真到了那一步，魔都的封印该交给谁？还有许多事务。”提起预言，提起天命，析木上神就如操碎心的老父亲，多了一丝人情味儿，没了那副云淡风轻。
“你徒弟。你心中的第一人选是他。异火一事你我都清楚，你让他去查，就是想知道他依靠自己的力量能走到哪一步。
如今你把未亡人的事情交待给他，让他进入魔都，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的考验。”
异火这种自然出现，且毫无规律的存在，都让他们收集完全，这不是单凭气运就能解释的事情，更加印证了预言。
再加上魔主子书钰之死，预言的可信度只增不减。原本还持观望态度的那些人，已经开始站队了。
“他年岁尚小，再看看吧。”
“想不到你也有畏手畏脚的一天。魔物的存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封印一事战神和仙主非最佳人选。
他二人本就受到各方关注，又是藏不住事儿的性子。景安很合适，莫非你还在怀疑景安的身世？”
“景安自然没有问题。只是，景安那身根骨越好，清妍亏损的就越重，清妍从前最爱喝的酒有问题，那酒她喝了三百多年，我担心，有人贼心不死想要夺舍。”
景安有被盯上的可能，魔物的事情暂时不能让他知晓。
不管是灵阴地宫里“自然”而生的壁画，还是蓝羽泓为何突然知道命盘的存在，这背后都少不了一个推手。
如果那人贪图的是世界中心的秘宝，那他尽管来拿就是，但万一那人想找的就是魔物……
“会是外来者吗？当年涌入了多少外来者。”
“一共三位，有一位从未见过，另外两位已经离开了。”不知这个世界究竟发生过什么，能引得其他世界的强者低调伪装前来，甚至不惜夺舍。
“这就是强者。我会留意的。”
可以直接干预其他世界的发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自在随心。
“咳咳，门外有人找你。”
“稍等。”夜书收回魔力，传送回魔界。自从魔主子书钰死后，析木上神只能依靠沉睡延缓神力的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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