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听到“负责”的时候, 李行舟只想冷笑，他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大家都是成年人, 一夜露水而已, 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上升到“负责”的高度, 不仅小题大做，甚至有点看不起人。
可听到盛意挺认真地说“我可以追你吗”, 李行舟又把冷笑咽了回去。
他说的是“我可以追你吗”而不是“我还可以睡你吗”，还算懂得尊重，这让李总微妙地找回了一点面子。
“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李行舟又推了盛意一下，这次很轻松地把人推开了, 可盛意不拘着他，却干脆后退一步，堵住了办公室的门, 说：“当然知道，我说我想追你, 咱们正式交往怎么样？”
“别胡闹，让开, 我还有正事呢。”李行舟不太想搭理他。
盛意仍旧堵着门：“我是认真的。”
李行舟在心里告诫自己“我打不过这四肢发达的兔崽子”，才勉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说：“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 就是你追人的态度？”
盛意：“…………”
盛意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让开，“那我不堵门, 你愿意考虑吗？”
李行舟抓起加密的内网u盘和手机，镇定地走出办公室，才回答：“不考虑。”他在门外握住门把手, 又低声说：“我才不跟你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然后行云流水地关上门，大步流星地走向了电梯厅。
那背影挺拔，修长，却还有点落荒而逃的可爱。
盛意下意识想追，可到底还是止住脚步，把自己一个人关回办公室。——他得消化一下，理一理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那个计划，理一理自己的内心。
他承认沉迷李行舟的身体，或许像徐纵说的，第一次总是很难忘的，或许像李行舟从前教他的，睡到腻了，也就不再惦记了。
若和李行舟交往，讨好他，让他爱上自己，再把人狠狠甩掉，岂不正是他对季乐做的事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很公平。
盛意梳理好利弊，渐渐平静下来，甚至越想越有底气，让李行舟也吃一回被人抛弃的苦，他就算得到了教训，这样就不必再使手段让他破产，这对李行舟也更好，这不是双赢？
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追人？
盛意虽然暗恋过季乐，但这份感情一直都闷在心里，少年时期没敢宣之于口，错过了，便也就任由其埋藏在心底，渐渐成了习惯。所以，盛大少爷活了二十二年，竟然还没追过别人。
但他倒是被人追过，从学生时代起，就有女孩子或者男孩子送他巧克力、情书、或是球场外递进来的一瓶矿泉水。因为连接都没接过那些礼物，盛意对于追人的浅薄认知就止步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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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筑装饰的办公楼和科技园离得不远，在二十四小时都拥堵的城区，也只需要十几分钟车程。
李行舟今天车子限号，随手拦了辆出租，没想到今天运气很背，赶上大堵车，竟悲催地困在了路上。
司机师傅消息灵通，一边调交通广播，一边和同行打语音电话，很快确定是十字路口有车祸，他操着一口京片子说：“好家伙三车追尾，交警也堵路上了，不知道还得等多长时间，您要是着急，我贴边儿停，马路东边就有地铁站。”
“不用，等会儿吧。”
“得嘞！”
其实坐地铁比打车快得多，出了地铁站就是科技园大门，满打满算全程六分钟，奈何李总是死活不愿意坐地铁的，他过够了那种挤地铁的日子，最讨厌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里那股令人作呕的汗味。
做私家车久了，再坐回地铁公交会令他生理性过敏。
何况也不是很着急，自打盛菡亲自跑到启乐科创，对李行舟“二顾茅庐”的时候，沈启就推着酒瓶底眼镜保证：“其它工作我都可以盯着，行舟安心在元筑待着就行，不用经常两边跑。”
元筑那边分工已经很详细了，他这个老板能有多少工作量，主要任务就是陪太子读书。
“盛太子”今天着实惊到了李总，李行舟觉得这事儿很值得找人吐槽。
反正堵车也没事做。
他在圈内前任遍地，但朋友不多，所以话痨Era自然是首选倾诉对象。发了信息，对方果然秒回。
【李行舟：今天有人向我表白】
【对方正在偷人：那不是很正常？你长这么帅……是那个舞蹈生么？（我觉得他颜值一般，还不如我呢）】
【李行舟：不是】
【李行舟：算是py吧，睡过一次】
【对方正在偷人：你！竟！然！约！炮！你变了，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能让你改变主意？有照片吗？】
李行舟回忆了一下盛天仙的样貌，很客观地回：【挺帅的，但完全不是我的菜。我们俩也很不对付，说实话，他突然表白，我很震惊】
【李行舟：你说他怎么想的？】
【对方正在偷人：很简单啊！以前不对付，睡过一次就向你表白了。那只能说明你的技术征服了他[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李行舟盯着“技术”俩字陷入沉思——如果一边哭一边骂人、死鱼一样趴着也算技术好的话，era的假设才成立。
李总更疑惑了，不过，他也不打算深究，倘或真像era的猜测，那盛意那句“我想对你负责”，在李行舟这老油条心里，几乎可以自动翻译成“我还没跟你睡够”。
他才不愿意陪那小子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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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沈启打了包票，说自己可以全权负责，但李行舟还是赶了过去，从做标书，到搜集对手信息，他都打算看看。在工作上，李总有个原则，某件事他可以不做，但不能不懂，一则免得下属欺骗自己，二则也是因为有这样的能力，沈启才心甘情愿地把50%股份送给他。
当年沈启挖人的时候，李总还是个刚入职没满一年、却有着四年工作经验的小菜鸟，沈总原本打算给他10%的股份，算作一起创业的报酬，却没想到刚毕业的李行舟不但敢要价，也在后来的实践中，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一点点把工作室做成了公司。
李行舟深知，无论什么时候，自己有本事有能力是最重要的。更何况，启乐是他的心血，他也愿意为了公司多操心，多出力。
投入工作后，时间就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间，科技楼已经灯火通明，盛意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
“说。”李行舟现在对盛意完全没了对待甲方的恭敬。
盛意：“晚上一起吃饭吗？”
…………这大少爷怎么来真的，还真摆出追人的架势了？
李行舟：“不要。”
盛意：“下来吧，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李行舟：“不用了谢谢，我挺忙的，你回去吧。”
盛意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你要是忙着，我可以把晚饭打包上去带给你吃，以前不也有人给你送爱心便当吗？”
“……”不知怎么，李行舟竟然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酸意。
盛意：“那我现在去打包晚饭，你想吃什么告诉我，不说的话，我就随便买了哈。对了，礼物有点大，不知道放得下么？你的办公室东西堆得也太满了，我在附近底商有个仓库，可以充当酒窖，要不然把你那些酒挪过去？”
“打住，”李行舟听得额角一跳，生出不好的预感，“你要送什么东西那么大？”
果然，盛意说：“999朵玫瑰，因为没有预定，跑了好几家花店才买到的，从北二环一直跑到南三环才凑齐。”
李行舟：“……不许送上来！”
作为一个浸.淫.情场多年的老油条，李总深知999朵玫瑰有多大一捧，捧着那玩意得有多惹眼，若是盛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花送到他手里……李行舟可丢不起那个人！
“可我找了很久，跑了整整一下午呢。我不会强迫你收，只是抱上去给你看一眼也不行吗？”
“……”很好，这是在威胁他么？
但李总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一向知道怎么选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李行舟咬牙说：“行吧，我下去，你别乱动，不许上楼！乖乖在地库等我。”
盛意的声音带了笑意：“好啊。”
李行舟丧丧地收拾了东西，一边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地下停车场走，一边疑惑：姓盛的小兔崽子还挺会的啊，他有钱有颜，还有这种手段，二十多了居然还是个处.男？怎么都想不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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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的工夫，盛意满意地给徐纵发了条消息：“你的建议不错，回头请你吃饭。”
【徐纵：小意思，这种事我最拿手，我追女孩子很有经验的，当然追男生也异曲同工！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话说回来，意哥你这招可太损了，之前真是误会你了，原来是放长线钓大鱼……总之，兄弟加油！我看好你！当初你可是校草，用你的魅力把他征服！没问题的！】
或许人就是需要认同，原本一件自己也不大确定的事，一旦得到了别人的肯定，底气便也足了。
盛意现在彻底丢掉了心理负担——他对李行舟没有别的，不过是为了季乐，跟他玩一场感情游戏罢辽。
说服了自己，盛意现在完全卸下负担，把手机扔进车门上的储物格里，拿着车钥匙下了车，一身轻松地站着等，大约过了十分钟，才终于看到西装革履的李总。
同样是西装，有些人穿着像房屋中介，有些人穿着像企业家，但李行舟不属于二者，他比较像男模特，本来就身高腿长样貌出众，还自带一股人群中我最亮眼的社交牛逼气质，非常惹眼。
可今天，李总刻意收敛了气势，一路贴边儿走，还时不时左看右看，做贼似的，奈何盛意不想配合他的低调，看到人之后，立即按了车钥匙，后备箱应声而开，自动开到最大，露出里边的气球、彩灯和铺满的红玫瑰。
“你来了——”
盛意话音未落，李行舟一个健步冲过去，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抵达车前，然后一个起跳，手动把后备箱盖子按了回去。
盛意都看呆了，可旋即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个屁啊！”李总恼羞成怒，又不放心地看了眼周围，然后自顾自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了进去，催促：“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盛意开了车门，却没坐进去，而是胳膊倚着车窗，半弯着腰，“进去可以，但咱们去哪儿？你不是说不跟我吃晚饭吗？好歹把花看清楚再说啊。”
李行舟认栽：“祖宗，跟你吃晚饭还不行吗？先走吧。”
盛意露出“这还差不多”的神色，坐了进去，自作主张地把车子驶向环路，李行舟也没心情问去哪里吃，一路都在努力回忆，那会儿地库到底有没有人？还时不时刷手机，看工作群、朋友圈有没有异动，有没有关于自己的八卦。
盛意开始不是滋味了，“就那么怕别人发现？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以前那个舞蹈生给你送爱心便当的时候，你不是挺得意的吗？”
那能一样么？身高一米九，拥有八块腹肌的盛大少爷，和那些小鸟依人的小男生完全就是两种生物好么。
但这实话不好实说，李行舟换了种委婉的方式：“他是个穷学生，其他人看到了顶多说我风流，但你不一样，盛大少爷给我送花，别人不得误会你在包养我？我是个男人，要面子的嘛。”
盛意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不知不觉，车子已经驶入了另一个停车场，李行舟原本以为盛意会带自己吃高级中餐厅，或是藏在四合院里的会员制私房菜，毕竟这位大少爷连工作餐都请的五星级餐标，可没想到是家装修挺时尚的连锁日料店——店名边还写了“xxx分店”的字样。
一下车李总就忍不住露出嫌弃之情，“就吃——”话到嘴边，又强行改口成“吃日料啊。”
约会地点也是徐纵给的建议，老徐说“若他涉世未深，就带他看尽人间繁华，若他心已沧桑，就带他坐旋转木马。若他情窦初开，你就宽衣解带，若他阅人无数，你就灶边炉台。①”总之要反其道行之，才容易俘获芳心，李总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高级餐厅没吃过？所以反而要带他去烟火气比较重的地方，吃的不是饭，而是氛围感。
就这家店，徐纵给的点评还是“均价四位数的饭店哪里够烟火了？”
可盛意觉得，李总骨子里是个娇气的人，真去吃路边摊，他说不定宁可饿一顿。
盛意：“你不喜欢吗？那换一家？”
李行舟忙说：“不用不用，就这儿吧挺好的。”反正他也不打算答应盛意，吃人嘴短，还是少吃一点为好。
服务员齐刷刷九十度鞠躬，用日语问好，活泼地问：“两位先生，坐吧台还是卡座？”
李行舟：“有包间吗？”
盛意已经提前点好了餐，最后俩人坐进包间，日式拉门一关，就只剩下二人世界，看着面前目光灼灼的盛意，李行舟忽然觉得这个包间要的草率了。
果然，意少一开口就是：“现在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李行舟回答得也干脆：“不考虑。”
盛意：“为什么？你觉得我哪里不好？”
“你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是那种特别俗的人，就喜欢白幼瘦，咱俩真的不合适。”李行舟委婉地说，“意少你呢，其实可以多和别人尝试几次，那次感觉不错的话，可能是因为没有比较，这种事上真没必要有雏鸟情节。”
不喜欢他这样的吗？
盛意沉默了片刻，自行把李行舟的话翻译出来：“你喜欢0。”
李行舟：“…………”其实他真的只是字面意思，有人喜欢肌肉猛男，有人喜欢白幼瘦，纯粹个人审美不同而已。
而李总对于上下也并没有多执着，这种事，爽是最重要的，他还幻想过以后年纪大了，包养个嫩1给自己养老呢……但既然盛意误会了，李行舟忽然灵机一动，“是啊。”
屋内灯光柔和，桌面上有一只装着清水的日式瓷碗，里头飘着的一对香薰蜡烛，烛光暖黄，映在李总白.皙俊美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半圈阴影，将挑衅的眼神也映出两分暧昧：
“你坚持的话，要不要试试在下边？我技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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