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二条龙
◎三皇残念◎
草地上坠着热烈的阳光, 苏小酒穿着柔软的布鞋，一手握着长长的木拐杖，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尝试着自己行走。
从她与寂欢脱离剑修队伍已经过去好几日了, 只是因为眼睛的原因苏小酒没有特别清晰的时间概念, 她只知道在美人鱼公主的调理下，她身上的伤基本上好全了, 只除了眼睛还不太能看清楚东西。
“左三，石后有七甘草。”
寂欢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苏小酒笑了下，“知道了。”
她拐杖小心的朝左走了三步, 果然碰到了一个很大的石块。
苏小酒慢慢弯下腰, 抬手去摸石块后面的土地，将一株圆溜溜的像小土豆一样的植物从地里挖了出来。
这几日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体在慢慢变弱，大约是快到醒来的时间了。
不知道寂欢会不会记得在梦里的一切，但苏小酒想着她现实中糟糕的身体状况, 还是想在梦里尽可能的留下一些独属于他们的回忆。
让越来越像某条龙的小剑君陪她出来采草药是苏小酒每天必须要做的事，也是她难得可以自己走路的时间。
也不知是不是那日她去抢灵符吓到了寂欢, 从那之后, 他的控制欲也变本加厉，几乎不会让苏小酒一个人独处。
“回去了。”
冷不丁的, 寂欢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苏小酒的腰上多出了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掌。
下一刻，她满手是泥的到了寂欢的怀里。
“我还没有挖完。”苏小酒尽量不弄脏他的衣服, “才刚刚出来, 我们再在外面待一会儿好不好？我不想那么快回去。”
才刚挖了两株灵草, 她还想多晒一会儿太阳。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一道冷冰冰的拒绝, “等你身体养好了, 我再带你出来。”
苏小酒长叹一声，有点憋闷，干脆把还沾着泥的脸埋在了他胸口，蹭了两下以表示自己的抗议。
“撒娇也没用。”寂欢嗓音低哑，抬手将她一缕鬓发整理好。
苏小酒被他弄的痒痒的，睫毛轻轻扑扇：“寂欢，还有昨日你猎回来的羊肉，今晚可以煮汤喝，就是少了两味调料，不如……”
“用盐巴代替。”
委婉的希望能多在外面呆一会的愿望被驳回，苏小酒干脆不再挣扎，脑袋轻轻靠在他肩上，两条腿轻轻晃悠，“寂欢，等过两日，我们去城里逛逛吧？我想买几匹布，做点新衣服，还有棉被，我们两个盖有点小了，床倒是够大了。”
前几天寂欢新做了一张床，几乎占据了小木屋里的二分之一面积，但是秘境中没有布匹，被褥还是很小。
这几天晚上，他们都是睡在一起的，只不过除了亲亲之外没有过更深层次的接触。
这段时间她在养伤，总是特别容易困。
苏小酒说了几句话，晒着暖融融的太阳，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很快就困的睁不开眼了。
她闭上了眼睛，阳光落在她柔软的黑发上，让她看起来像一只暖洋洋的猫。
寂欢却紧抿着唇，望着她白皙的侧脸，眼底满是触之不及的伤痛。
她又变轻了。
醒来的时间也变短了，经常会说着说着话就陷入无意识的昏迷，明明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一醒来却闹着要和他一起出去，想方设法的让他开心。
他一早知道，她的出现像是一场荒诞的美梦，风再强烈一些，梦就散了，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强求。
跨过一道道河川，寂欢抱着怀里的人，很快回到了他们这半个月来住的地方——
阵石和用剑气划分出的一道道血色沟壑连接，形成了一片雾蒙蒙的强力结界。
清澈的湖水边，草地上伫立着一座重新被休憩过的小木屋。
将已经昏迷过去的苏小酒放在了床上，寂欢替她掖好了被角，提着剑走了出去。
……
空气中飘散着煮羊肉的浓香味，苏小酒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床边，面前暖呼呼的，蒸汽不断朝脸上扑。
她睁开了眼，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寂欢，刚刚我是不是打瞌睡了，天都黑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呀，说好我给你做饭的。”
苏小酒转过头，隐约看见美人鱼公主长长的银发垂在耳侧，和第一次见面时一丝不苟的模样完全不同。
屋内的灯光暖融融的，寂欢身上的衣服似乎是红色的。
苏小酒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衣服没有变，空气中仔细闻隐约能闻到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寂欢，你受伤了吗？”苏小酒话音刚落下，被美人鱼公主一把抓住了胳膊，紧紧搂在了怀里。
他冰凉湿润的脸颊贴着她的，声音是说不出的嘶哑和哽咽，“我很想你。”
苏小酒动了下眼睫，一点点抓住了他的手，感觉有什么粘腻冰凉的液体顺着耳际滑落，滴滴答答的浸入了她的衣摆，在皮肤上滑落一丛丛难言的战栗感。
“我很想你……”寂欢又说了一遍，冰凉的唇覆了上来，却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唇，不似先前夜晚那些炙热又迷乱的吮吻。
苏小酒被他满身的血吓到了，感觉他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忍不住问，“寂欢，下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只是一会儿没见的功夫，美人鱼公主就变成了这样，难道是血脉觉醒了？
苏小酒用力眨了眨眼，朝桌子下看了看，果不其然看见了一条漂亮的银色尾巴。
她仿佛瞬间明悟了什么，想了想，干脆直起了身体，试着将寂欢往榻上推了推。
美人鱼公主大约是没预料到她的动作，又因为血脉觉醒受了伤，一下就倒了下去。
苏小酒眯了眯视线十分模糊的眼睛，跪坐在了寂欢身侧，抬手去解他的衣服。
她的手软软的，温热细腻，带着明显与他皮肤不同的触感，在他尚未回过神来之际，一路从他的锁骨滑到了小腹。
寂欢后知后觉的红透了一张俊脸，声音喑哑，“我如今这幅模样，你想在这时与我合修？”
苏小酒检查他伤口的手顿了顿：“……”
她不过是想看看他伤的严不严重而已！
发现美人鱼公主身上的血好像都不是他的，苏小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皱紧了眉——
寂欢向来是爱干净的，现在却满身血污的回来，真的很不对劲。
她没说话，寂欢却哑着声音开口了，语气有些意味不明，“我储物袋里有灵润草，前两日偶然看见，顺手摘了几株。”
“灵润草？”苏小酒下意识跟着念了出来，回过神后才注意到灵润草是什么，分明是以往合欢宗的修士合修时经常会用来润滑的灵草。
她耳尖红了红，从寂欢的储物袋中找到了两株莹润的小草。
“那，”苏小酒红着脸，“我帮你把尾巴洗干净？”
寂欢眉眼动了动，指尖灵力探出，苏小酒耳边轻风刮过，再一睁开眼，面前的美人鱼公主就变得干干净净的了。
“……”她还以为，会这么容易被推倒这条龙一定是虚弱到没有灵力了，真的白担心。
苏小酒解开了束发的缎带，扶着寂欢的肩膀，一点点俯身向前，只是还没等她吻上他的唇，寂欢就掐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她掌下触到他冰凉坚硬的鳞片，耳边是寂欢克制低哑的声音，“等你好了，再做我的妻子。”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苏小酒醒的很早，难得的觉得精神变得很好。
她睁开眼，视线竟也恢复如初。
胃里暖洋洋的，唇齿之间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甜味，苏小酒有点奇怪，从床上爬了起来。
寂欢不在，苏小酒简单清洗完，推开门，第一次看清了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
青草河岸，血莲池边。
明显还在秘境深处，可美人鱼公主明明一早答应她会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苏小酒皱了皱眉，转身回到了木屋中打算把寂欢给她打造的拐杖拿着防身，在血池四周看看。
只是如今视力恢复，她才发现那根拐杖并不是什么寻常的木头，而是一根通体血红，末端还隐约有粘腻液体流淌的东西。
质感很轻，长度大小都被削成了刚刚好适合她使用的样子。
心里奇怪的感觉越发浓重，苏小酒看了眼木屋里一直用灵火温着的小炉子，忍不住上前两步，一点点掀开了盖子。
入目是一片腥热的血红，漂浮着几片银色的鳞片，不像是寻常灵鱼的鳞片，反倒像是，寂欢的鳞。
想到先前每日寂欢都会从这个小炉子里盛出一些“汤”给她喝，苏小酒喉间一阵翻涌，眼睛红了一圈，心口悸疼，让她额上渗出了一层层冷汗。
她早该注意到，灵剑近距离爆炸开的伤势哪里有那么容易好，她又怎么可能只是睡了几天就全都痊愈了。
她好的那么快，大约是因为喝了他炼化好的血。
苏小酒用力合上盖子，握紧拐杖，头也不回的朝血池外走——
无论如今意识体还能存在多久，她都不会继续呆在寂欢身边了。
是她太自私，总想着，在最后的时间里多和寂欢相处一段时间，却没有想过她注定会离开，现实已经承受过的痛苦，她却让他在梦里又经历了一次。
万幸的是，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她都没有松口叫过他夫君。
之前，是不想那么快原谅他。
现在……
苏小酒走在血池边，只觉得天宽地广，空气很冷。
她轻轻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露出了一个笑来。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苏小酒。
你又不是不会复活了，等你复活了……若你复活了，再来找他。
她不断抬手去擦眼角边的水珠，太阳刺的晃眼。
……
“咳……师兄，这次我们肯定是完蛋了。”
走到一处高石后面的休息的时候，苏小酒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她强撑着脱力的身体，慢慢朝那边走了过去。
靠近一看，是断了一条腿的展笑，和腹部不断流血的展容。
展笑疼的满头是汗，正在给自己的断腿包扎，语气没了懒散的语调，添了几分有气无力的悲哀，“哥，你说我怎么那么倒霉，天佑剑君被这秘境里的小妖精迷惑了，觉醒了龙族血脉，屠了天剑宗和雪剑门二十七名弟子，关我们什么事？”
“你还好意思说。”展容也是快要骂不出来了，“一个月前进入祈渊秘境的那一批修士，现在就我俩和天佑剑君活着，其他人都死了，你要说我俩不是他的帮凶，连我都不信。”
苏小酒脸色苍白，听着展笑的话，一点点握紧了拳。
她原以为只过去了没几日，原来已经过了一个月，那她几次小睡，是不是都是长时间的昏迷，怪不得那天夜里，寂欢会那样失态的说想她。
他是不是以为她再也不会醒了？
苏小酒揉了揉眼，听见展容长叹一声，“不过那天佑剑君还真是疯狂，为了他那个看不见的小情人，这段时间杀戮不断，只要有能滋补灵魂的宝物，他都会拼了命去抢，前两天直接砍死一个踏月期的妖修，还屠了人家妖山，炼了一根锁魂骨。”
“就算那妖修不是什么好妖，这样做也太过于残忍。”
“残忍？”展笑嗤笑了一声，“那些妖吃人的时候可不觉得残忍，而且，用寻常的理念去评判一个快要疯魔的龙，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他会这么疯，八成是那个他那小情儿要死了，区区锁魂骨，他还没用万人灵魂为祭呢。”
手里一直握着的拐杖有了来历，苏小酒脊背发寒，忍不住扔掉了手里的“红木拐杖”。
锁魂骨，用百妖躯体炼制出来能温养灵魂的东西。
她像是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意识到，她爱着的寂欢从来都不是什么理智良善的龙。
无论是血祭，还是锁魂骨，都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现在她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出来了，等回去之后，他不知道会怎么样发疯。
苏小酒还记得她最后一次看到的感化值是0，若她真的死了，或许展笑口中的万人灵祭就要成为现实，亦或者，他会不会直接跳过书中后续的剧情，直接选择寂灭一切？
再加上在她灵台里动手脚的人，若是她什么都不说，恐怕她死了，美人鱼公主也活不长了。
是她原先想的太过简单，只想着死了再复活就好，却没想过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苏小酒擦了擦额上的汗，又将地上的“拐杖”捡了起来。
她看了眼展笑很展容，从口袋里将方才在路上挖的两株止血药草丢到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踉跄着开始往回走。
只是她才刚往外迈出了一步，识海就剧烈的疼痛起来。
苏小酒狼狈的捂住了头，却听到识海里传来了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带着蛊惑和浓重的悲伤，还有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别告诉他，他会恨你，他最恨有目的接近他的人，他们深渊龙族都这样，他会恨你，恨到连一片鳞都不给你留下……听我的，听我的，听我的……”
作者有话说：
初号机将小天使按在墙边：“我这么粗长，宝贝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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