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早春（三）

“没错。”贺晚宁也没有躲避王淞的目光，只是唇角微微的扬了扬。

        “不知……不知贺小娘子还从我家娘子尸体上发现了什么。”对上贺晚宁的目光，王淞忽而变得有些结巴。

        另一边，程宴安已经吩咐捕快将王李氏的尸体给取了下来。

        贺晚宁转过头，看了尸体一眼，这才对王淞说道：“想知道我会发现什么吗？你且等着。”

        众人的目光，继续落在了贺晚宁的身上，都想看看，她接下来还能在这具尸体身上发现些什么线索。

        当然，他们关心的，从来都不是这件案子最终结果，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同时增加自己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贺晚宁走到尸体旁，在众人的注视下，从袖中掏出一副手套来，戴在手上，这才蹲下身去，继续查看尸体。

        程宴安也走了过去。

        “程大人果真是胆识过人，竟然会亲自上前，查看尸体。”贺晚宁直勾勾的看着他，微微一笑，眼里盈盈有光。

        程宴安并没有搭理她，只是冷声吩咐：“开始验尸。”

        “好嘞！”贺晚宁也不生气，点点头，便开始手中的动作。

        “死者眼结膜和口腔黏膜出现散在点状出血点，角膜轻度浑浊，可透见瞳孔。舌尖露出齿外，有明显咬伤痕迹，颈部可见扼痕，左侧一个，右侧四个，颈椎未见明显脱位及碎裂，手足、前臂、小腿处出现暗紫红色尸斑，指压褪色，尸僵达到高峰。根据现有的线索，初步推断，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六至七个时辰以内，死亡原因……”

        贺晚宁说到此处，却突然停了下来。

        众人正听得兴起，没想到她会住了嘴，纷纷催促道：“贺小娘子，这话说到一半，最是让人着急了，死因究竟是什么，你倒是说说啊。”

        贺晚宁只是挑眉，又抬眸，看向对面的程宴安。

        她如今在这里说这些，本就不符合要求，不过是为了换来这位新知县的信任，故而说了这样多，至于后面的事情，自然不能再说了。

        程宴安了然，站起身，走到王淞面前，道：“王淞，随本官回衙门一趟。”

        听到这话，王淞低下头去，片刻之后，又抬眼看向王李氏的尸体，嘀咕道：“回……回衙门做什么？”

        “你就如此不想知道，你娘子的死因？”贺晚宁突然跳到他面前，抬起头，看着他，“还是说，你本来就知道些什么，却有意隐瞒？”

        “我……我这不是想着，她苦了一辈子，不想她死后，还被人这般折腾吗？”王淞支吾着回答，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贺晚宁。

        “可是对于你娘子来说，她也不想自己走得这般不明不白。”贺晚宁看着他，一双杏眼里，多了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异样。

        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做的是替死者说话的事情，她必须要将死者来不及说出口的真相和委屈，都替他们说出来。为死者言，为生者权，这就是她的使命。

        王淞听了她的话，还想狡辩，已经有一名捕快走到他面前，要带他离开。

        见王淞和王李氏都被带走了，百姓们也纷纷散了。

        贺晚宁不做多想，赶忙跑上前，追到程宴安，与他并肩同行。

        “你来做什么？”程宴安微微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跟着大人您回衙门啊。”贺晚宁回答。

        “回衙门？”

        “没错，回衙门，”贺晚宁得意的拍了拍胸口，“有我在，保证能让大人快速破案。”

        “贺通才是衙门仵作。”程宴安回答。

        “可是我爹爹身体抱恙，又不能违抗了官府命令嘛，我只能替爹爹来了。程大人，您爱民如子，心系百姓，自然能体会我这一片孝心，对不对？您就将我留在衙门吧，我绝对不会给大人添麻烦的。”贺晚宁捧着脸，看向程宴安，眨眨眼，可怜兮兮的说道。

        说完，她又朝着一旁的衙役使了使眼色。

        衙役们早就与她相熟，自然明白，她的眼色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替她说起了话，“大人，如今贺仵作身体抱恙，衙门里缺一仵作，既然贺小娘子有这样的本事，不如就留下来。”

        半晌之后，程宴安才简单的回答了一个字：“好。”

        之后，便再没有多说什么。

        “如此说来，大人这是答应我留下了？”贺晚宁愣了片刻，才追上他，又继续发挥自己那拍马屁的本事，“大人果真是好人，像大人这样的好官，来了平洲县，那是整个平洲县百姓的福气。”

        “你只是暂时留在衙门。”程宴安微微皱起眉头，冷声回答。

        言下之意，等贺通的身体好了之后，她还是要离开。

        “能够得到这个机会，让我跟着大人，聆听大人的教诲，哪怕只有一天，我都死而无憾了。”贺晚宁又伸出一只手指，说得言辞恳切。

        只要能让她有案子可以查，拍马屁算什么？她甚至可以更狗腿一些。

        说完这话，她又看向帮她说话的衙役，满意的眨了眨眼。

        她热爱自己的这份事业，她也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本事，还这世间一个公平公正，还大家一个真相。

        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程宴安眉头微皱。

        这小娘子，似乎太过于聒噪了些。

        离开树林时，已是辰时过半，初春的太阳升起，阳光被树叶割成了细碎的光影，林中薄雾消散，风吹过，只剩一两声鸦鸣。

        留在现场的捕快，还在继续找寻着可能留下的线索。

        这些捕快，都是经过贺通专门指导的，对于现场的勘验，要比邻县的捕快厉害了许多。

        他们也只当是贺通对这些验尸办案的事情，自有独到见解，却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实则是由贺晚宁告知。

        另一边，贺晚宁回到衙门之后，倒也没有引起众人的惊讶，对于她的出现，众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她笑着上前，正想同众人说上两句话，却只觉一道冰冷的目光，朝着她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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