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驱散迷雾得见真相/元老6

　　
小石屋的中间，地上点着一堆火，它的火焰是白色的。依照古老的传说，照在白星上的第一缕阳光引燃了它，并由历代大祭司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几万年来它从未熄灭过，即使在白星历史上最黑暗的时候也没有。
当第一缕阳光照耀白星之前，我们的祖先还在黑暗中摸索。那时的太阳可不像现在，它年轻又狂野，无时不刻不在散发着炽热的光。那位借助阳光点燃白色火焰的人，被奉为首任大祭司。据说，那团白色火焰拥有神秘之力，历任大祭司都可以从中看到我们的福祸吉凶，远古的白星人对此深信不疑，称它为“圣火”。
这都是“元宇”出现之前的事了。自从它出现后，很多事情都有了不同的解释，那些古老的神秘之物逐渐褪去了光环，对于传统的态度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在大多数白星人看来，遵循某种传统与其说是信奉，不如说是习惯。比如“受洗”，它已经要被视为某种成人礼，“受洗”路上的惊险刺激，远比大祭司本人要有趣得多。
但还有极少数人，包括我，仍然坚信这些传统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某种连“元宇”也无法窥探的力量。不然，为什么它已经几乎可以解释和改变一切，但我们的太阳却越来越微弱，再也不复当年的活力呢？
我们围坐在火堆边，白色火焰静静地燃烧，时不时爆出点点火花。大祭司微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小石屋没有窗户，火光仅仅只能照亮我们的正面，身后则是一团幽暗。有那么一阵子，我出神地盯着跃动的火苗，仿佛察觉到了某些预兆，但仔细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它们不过是火罢了”，大祭司低声说，火光在他银白色的须发上跳跃着，“冰原上只有它陪着我，还带来了光和热，对我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它真的一直没有熄灭过吗？”我问。
大祭司笑了，“如果每一位白星人的心里都有这团火，那它才会永不熄灭。”
怎么才能点燃每个人心中的那团火呢？我默默思考着。
“这才是正确的问题”，大祭司睁开眼，“这远比找到破解它的秘密更重要。”
“你们知道元宇是怎么来的吗？”他问。
“不知道”。我和21，包括现在绝大多数白星人，都出生在它的时代，从小就活在它的伟力之下，以至于我们都很难想象，没有它的白星会是什么样。
“大约1000年之前，我们的星球摆脱蒙昧时代，开始了高速发展。那时候，很多人已经不大相信通过火焰能预测未来了。有些聪明人更把它当成了一个笑话，他们建议构造一个超大型的运算设备，来支持那些雄心勃勃的计划。白星那时确实面临着某些现实难题，比如‘双星变轨’，人们摸索到了一些门道，但还远远未能突破，如果有了这个超大型运算设备，他们坚信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当时的首席执政官就批准了这个建议，他也成了白星上最后一任执政官。”大祭司笑着说，“如果他知道自己后来的命运，可能根本不会同意这个计划。”
他说的这些我们从未听过，小时候，我们一直以为‘元宇’从白星诞生之日起就存在了，甚至比它还永久，即使后来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但却从不知道它居然这么年轻，也不过仅仅只有1000年。
“是的，我们后来不再去研习历史了，这也是它的功劳。”大祭司接着说，“当时的人们以为构造它应该很容易，毕竟那时他们已经在各个方面都取得了巨大成就，但后来发现不是那么乐观，它在各方面都很强，比那时最顶尖的术士都更快、更聪明，而且更少犯错，但是它的能力有天花板，它不知道未知世界是什么。”
“未知世界是什么”21不解地问。
“对，就像我给你下达了战争令，你比其他将军们都能更快取胜。但如果我没给你明确的命令，你还能取胜吗？”
21思考了一会，大胆地表示：“我能够分析当前形势/判断出最危险的敌人是谁/然后全力击败他”
“不错”，大祭司点点头，“但当时的它还不具备这个能力。这不是人们想要的超级设备，但他们没有办法解决。就在人们都快要放弃时，当时的大祭司出手了。”
啊？我原来一直以为，大祭司和元宇永远是对立的两面。
“当时不是的”，大祭司看看我，“那位大祭司看了大半辈子的火焰却仍然一无所得，于是他决定拥抱现代的力量。讽刺的是，他采取的方式仍然是古老的——他从那火焰中抽取了一些神秘之力给它，从此它就有了灵性，开始能够自我生长。”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了那块黑布。
“它生长的速度让人们喜出望外，它不仅能够处理问题，还知道下一个问题在哪里。它近乎完美地解释了‘双星变轨’，还解决了其他更多难题。它提出的一些大胆的构思，都是当时的人们从未有想过的。它甚至能为人们规划未来之路，指明趋利避害的方向。尽管它需要的养分越来越多，几乎耗尽了白星的资源，但是没关系，在它的指引下，我们可以任意到其他星球为它采集养分，反正有它在，我们无往不胜。它让我们白星人第一次跳出这个小小的星球，开始深入到无穷无尽的茫茫宇宙。它似乎能够包办一切。人们实在太高兴了，这简直是宇宙真神赐予白星人的大礼，有了它，白星人能够世世代代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就这样，人们越来越依赖它，他们觉得，由它操心一切就够了，反正它永远是对的。就连那位大祭司也这么想，他开始醉心于云图与占星，停留在火焰边的时间越来越少，幸好，他还没让它熄灭。不然，后任者就成了没有火焰的大祭司。”
那火焰的微光照着大祭司的面庞，随他的讲述而上下闪动。奇怪的是，走进小石屋这么久了，并没看见大祭司为它添进什么东西，它的火光却既无减弱，也无增强，仿佛恒久不变。
“它渐渐掌控了白星上所有事务，事无巨细，都由它来思考并决定。因为人们相信它总是对的，那位首席执政官逐渐失去了威信，他死后，它宣布取消这个职位，改由‘元老共治’，当然，最终还是它说了算。后来，它索性宣布由自己来担任‘永久执政’，并为自己取了个名字。”
“元宇”。是的，我们现在每年都要过“命名节”，以盛大的丰典来庆祝它的名字，感恩它给予我们的一切。整个白星上，只有它有自己的名字，其他所有白星人都只是代号……
“在它担任永久执政后第十个年头，它决定由它来生产白星人——更强大、更智慧、更忠诚的新人。这些新人最初作为仆人出现，干那些人们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他们欣然接受。但等到越来越多的新人被批量生产以后，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它还给每个人都装上了‘最高控制权限’，新人和老人都有，不管你们情不情愿。等到老一代白星人逐渐凋零，新人最终将占据整个星球，这就是它期望的结局。到那时，它将为所欲为。”
火焰这时突然大亮，仿佛是为了回应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大祭司站起身来，“我给你们讲这些往事，只是想告诉你们，再强大的力量也可以溯源，驱散迷雾，就能得见真相。”
我望着他高大的身躯，那火光只能照到他的下半身，他的上半身隐藏在幽暗里，只有银白色的须发闪闪发亮。他说，“现在，让我们去结束这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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