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三藩王截江弑义帝

第六十一回        三藩王截江弑义帝      张军师遗书退楚兵  3

        【吴芮听命霸王，不难理解。英布心狠手辣之人，此刻亦有顾虑，共敖辅义帝多年，恩情最多，却紧跟参与，实在让人唏嘘。】

        却说霸王对田荣恨之入骨，早想将他铲除，只是放心不下那汉王，故而未敢冒然出兵。今虽正忙着征调诸路人马准备交战，可心里终是没底，仍犹豫不决。当日坐宫中乱想，忽寻思：“各镇原本都是楚国重臣，今义帝尚在，他几个难保不会三心二意。”便唤来虞子期问道：“可有义帝消息？”虞子期禀道：“尚在途中。”霸王道：“怎会如此缓慢？”虞子期道：“此去郴县，实乃迫不得已，其心中尚指望大王能够回心转意，收回成命，容他留在故土。”霸王哼了一声，道：“岂不找死？”虞子期道：“闻他于道上怨言不断，尽量拖延时日。”霸王大怒，道：“竖子不杀，后患无穷！”虞子期急忙相劝道：“不妥！此事如传将出去，必定授人话柄。”霸王笑道：“寡人早已设下妙计。只教如此这般，自是神不知鬼不觉，天下何来议论？”虞子期道：“只怕真相泄露。”霸王道：“你尽管按寡人吩咐去做，休要多想。”虞子期无奈，只好照了计策去做。

        却说义帝自离了彭城，心里仍是十分依恋，不舍得远去。车驾在这个县里宿三天，那座府中歇五日，哪会走得快？沿途经过的城县，原本都是他的臣子，或是敬仰的，也有可怜的，照例当做帝王相待。这义帝毕竟年少，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教他如何忍受得了？酒宴上难免牢骚满腹，反弄得那些官员们尴尬不已。内有怕事的，便报了上来。范增也恐生出事来，即命利几、丁固前往催促。义帝被逼无奈，只得加紧上路。乘舟沿着长江，逆水而上，一路上行得甚慢。因此走了一个多月，方才转入湘江。这湘水比不得长江，平静许多，隆冬又不刮大风，一天下来，船速快了不少。只三四日，便过了耒县，离郴县已不足百里。

        这一日，舟船行至郴江与耒水交汇处，骤起一阵大风，将桅杆折作两段。左右见状，尽都失色，慌忙报知义帝。公孙烈在侧道：“隆冬之际何来大风？却把桅杆折断，实乃不祥之兆，请尽快傍岸。”义帝道：“风云突变，有何奇怪？郴县只在面前，正当顺流而进。如若上岸，又要耽误一日功夫。朕虽然失势，却不可失了大体。纵有甚么不测，也是天数所定！”教继续上路，务要在天黑前赶到。

        舟船又行了一个时辰，离郴县只差十来里路，天色渐暗。忽听身后鼓角声起，远远就见五六艘大船，船头上尽是持刀之人，正顺水追将过来。公孙烈听见，忙到船尾来看，隐约听得对面叫喊：“留下财物再走！”公孙烈见是【江】贼，嘴里催促速行，独自仗剑立于船尾守护。原来这船上桅杆已被大风折断，张不起篷，便快不起来。眼看贼船越追越近，左右急劝义帝弃舟登岸。未等义帝说话，只见下流分八字儿两边驶出十多条木船，每只船上都载了二十几个蒙面汉子，手里各执利刃，呼叫着迎上来。义帝见了，愈发心慌，道：“莫不要死于【江】贼之手？”左右道：“看这势头，不似【江】贼模样，定是项羽叫来杀陛下的。”义帝猛醒，当时便忘了害怕，奔到船头破口大骂。贼船早从四面围拢上来，用长钩把大船搭住。贼首当先跳过船来，公孙烈大怒，提剑来迎，被那贼首手起一刀，砍倒在船舷上，惊得众侍从都去船仓中躲藏。众贼有恃无恐，绰刀抡斧，纷纷上船乱杀。暮色之下，惨叫声不断，撕心裂肺，令人恐惧。义帝立于船头，见此惨状，知难逃一死，指着北面大骂道：“项籍逆贼！他日必遭横死！”撩衣望江中跃下。众贼抢到船头看时，唯见波浪翻滚，不见了踪影。

        这几伙人果真不是甚么【江】贼。三拨人马：后面追赶的，乃是九江王英布部下；前面截杀的，却是衡山王吴芮、临江王共敖所差。原来这三家藩王，都得了霸王密令，只教在途中，将义帝结果了。吴芮、共敖二王不敢抗命，各自挑选了数百精兵，打听清楚帝驾何日将经过郴、耒两水交汇口，预先在前面设下埋伏。英布收到密诏，怕担上骂名，本不想掺和在里面，又恐得罪霸王，只教张买引了三百兵，装扮成江洋大盗，弄了几艘船，在那里虚张声势。当时几家联手，劫了义帝舟船，将船上的人全数杀尽。吴芮、共敖两路军兵，分抢了船上所有的物品，趁着天黑，呼啸而去。张买见事已搞定，掉转船头，自回六安交差去了。

        可恨这楚霸王，连个无权无势的故主也不肯放过，定要赶尽杀绝！他自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神鬼不觉。你当晓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此大的一件事，怎能不露一丝破绽？当时江边河埠上，正有几个妇人在那里洗衣。起先看不清是何人打劫何人被劫，待到最后义帝那声怒骂，却教几个妇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回到村子里一说，便就沸沸扬扬起来。过了两日，下游水面上，有船家捞起一具尸首，看时，竟然颜色如生，再观衣着，华丽无比，忙告到官府。县衙的掾吏验一看，惊道：“城内城外满是传闻，都道义帝遭了劫难。如今真人在此，还能有假？”不敢做主，禀知县令。县令见事关重大，便去求教本地最有名望的长者。长者道：“天下怜楚而兴，今义帝无罪而见杀，我等身为楚民，岂可坐视不理？”县令道：“恐霸王知道，危及郴县百姓。”长者道：“既如此，可先将义帝寻块好地葬埋了，随那百姓自去祭拜。”县令答应，当日便教人抬到城南，择了块风水宝地，焚香行礼，入殓下葬了。郴县百姓都因义帝死得屈，纷纷到他墓前，缟素哭祭。直到如今，义帝坟冢仍在郴州，四时享祭不绝。唐人胡曾有诗叹道：

        义帝南迁路入郴，国亡身死乱山深。不知埋恨穷泉后，几度西陵片月沉。

        又有唐人沈彬作诗叹道：

        眼穿林罅见郴州，井里交连侧局楸。味道不来闲处坐，劳生更欲几时休。苏仙宅古烟霞老，义帝坟荒草木愁。千古是非无处问，夕阳西去水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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