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听许负魏豹拒汉 借木罂

第七十二回     听许负魏豹拒汉   借木罂曹参渡河    2

        【一句天子之相，凭你郦食其便是铜齿铁牙，也难劝说得。】

        说到此处，且叙一叙这美人儿的来历。原来此女姓薄，其父薄连乃吴人，貌美而好色，年刚三十，与故魏王宗家女魏媪私通，生下这薄氏。薄氏三岁上，薄连暴死，埋葬在会稽县北楫山下。她母亲魏媪，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把薄氏拉扯大，养到十四五岁时，正逢天下大乱，诸侯遗族纷纷自立为王。魏媪出身王族，自有几分眼光，看到魏国复立，如何不想攀龙附凤，便将女儿送在了魏王宫中。魏豹见薄氏长相虽然秀美，却不十分妖艳，也就没十分的宠爱，只封她做个普通妃子，难得招幸，故而这薄氏在宫里并不出众。今日，忽被许负相为大富大贵之人，整个宫里谁不惊讶？不想因这一相，竟在后面弄出许多故事来，更抖乱了两个人的人生轨迹，着实令人感叹！

        却说魏豹将许负送出宫后，便令人请来皇欣、申徒武蒲、蔡寅、周叔几位大臣，道：“前日听信陆贾，与那汉王连兵反楚。谁料只经一战，五十六万人马，便教项王杀得七零八落，尸横遍野，连孤也险些儿命丧他枪下。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敢情这步棋，竟是走差了。本王连日来多有思量，打算从今日起既不帮楚也不助汉，中立自保，且等他二人杀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我这里坐享那渔人之利。然此事毕竟关系重大，孤一人也难下决断，故将你四个请来商议。”随将许负相面之事，说与四人听了。皇欣、申徒武蒲、蔡寅三个，皆都赞成，唯独周叔反对，道：“不可！主公既与汉王修好，自当并力相事，岂能说背就背？”魏豹道：“那汉王慢而无礼，视孤如臣子。本王已忍多时，不愿再受他的欺辱。”周叔道：“西魏乃小国，兵微将寡，势孤力弱，主公欲与汉王平起平坐，实无可能。然这毕竟能够保守平阳，不失魏地。此局势所定，非一时意气而能改变。”魏豹道：“孤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如何要听他差遣？”周叔道：“汉虽睢水大败，其军力仍高过西魏十倍，汉王若闻主公与他绝交，定要兴兵来伐。到时，谁能抵挡？”魏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天命有在，不拘强弱。许负说孤有天子之相，孤如不信，岂非不智？”周叔大急，道：“‘先应之以人事，才可顺之以天理’。主公怎能轻信相士妄谈之说，而取丧家之举？”魏豹喝道：“你不替本王策画也就罢了，奈何尽说这些晦气的话！”周叔顿首道：“臣所进，皆为忠言。大王不听，他日必当后悔。”魏豹大怒，道：“若不看昔日功劳，定斩不饶！”当下叱退周叔，与皇欣、申徒武蒲、蔡寅三人又商议。蔡寅道：“周叔言辞虽激，却不乏道理在内。汉与魏仅一河之隔，若被他涉过河来，势难抵挡。”魏豹笑道：“汉兵来攻，当从临晋渡河。孤只须在蒲坂设下重兵，他便是插上翅膀，也飞不过来。”皇欣、申徒武蒲道：“单凭一国之力，恐难相敌。不如遣一使者去彭城，说项王兴兵攻荥阳，则汉王拒敌不暇，无心再顾西魏矣。”魏豹大喜，遂决计叛汉。次日，即断绝河津，遣将把守各处渡口，又差使者远赴彭城，去说霸王出兵。

        却说西魏王不听周叔所劝，决意反汉。这数天里，一直忙碌着守备之事，以防汉王起兵来伐。过了十来日，内侍来报：“汉使郦食其到了。”皇欣道：“郦食其乃舌辩之士，必来劝说主公。当勿见，以免动心。”魏豹道：“孤意已决，他便是苏秦、张仪复生，亦难使我回心。”便教召郦食其入宫。郦生整衣冠而入，上殿参拜。魏豹道：“你今日来，欲为汉王作说客么？”郦生昂首说道：“老夫此次，并非是作说客，特来帮大王解厄脱难。”魏豹道：“孤红光满面，有何厄难？”郦生道：“常言道：‘心不可两持，事不可反覆’，两持者多疑而取败，反覆者轻举而招辱。大王前日降汉若为是，则今日事楚乃为非；而以今日事楚视为是，则前日降汉便为非。颠倒是非，反覆不定，岂有不败之理？况今日之势，不知者以为楚强，而能审天下之安危者，必知楚当亡，汉当兴也。何以判断？汉宽而楚暴，汉智而楚愚，孰亡孰兴，不待辨而自明矣！大王前日投汉，本明智之举，今却归于危亡之楚，奈何颠倒反覆而不定耶？老夫鄙见，不如收回成命，专事于汉，一旦汉成大业，大王便可永保富贵。不然，触怒于汉，国难再保存矣。请大王仔细斟酌。”魏豹沉吟半晌，对郦生道：“你家汉王慢而侮人，骂诸侯群臣如骂仆奴，全无一点上下礼节，令人甚为不悦。古人云：‘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你莫再劝，孤既已动了此念，决难反悔。”说罢，拂袖离殿。

        郦生知再劝也无用，只得退出殿来。回到驿馆，自思道：“这魏豹也不知着了甚么魔，竟铁了心地要与汉王作对！看他那架势，是早有了准备的。我今日若空着手回去，岂能甘心？且在城内住上几日，好歹刺探些个敌情来，到汉王面前，也好交代。”主意已定，便称染了风寒，在馆舍里歇住下来，却教随行人都去暗地里察探。到第三天上，那几个中果然有人探得情报的，回驿馆来报与郦食其。郦生恐再呆下去或要生出啥麻烦来，便带着人连夜离了平阳城，取路往回赶。于途倒也未遭甚么阻拦，走了八九天，安全摆渡过河，来到临晋。守将陈涓把郦生接入城内，告知汉王早已兴兵出关了。郦生稍作停留，便急急转道向东，出关望荥阳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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