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跨越十八年的“礼物”
听到这句话，楚少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永别！？
“田宁哥，你怎么……”
不等楚少杰话说完，田宁打断道：“别说了少杰……我打算好了，今天估计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见面了……”
“田宁哥！”楚少杰抓住田宁的袖子，把他拉进屋里，“先进来说！”
田宁本不想进来，无奈之下只好坐到沙发上，沉重的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楚少杰想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了，只听得田宁轻轻开口：“他们下葬了……”
“那就好。”楚少杰轻轻拍拍田宁的背。
前几天，田宁和其他亲属给父母下了葬，小婉也被家人们安葬了。
在墓地现场，田宁已经哭不出来了，表情空洞无神。
田宁来到小婉的墓前，看着墓碑上小婉的笑脸，他只觉得心痛。
肖萍也来了，她是来吊唁小婉的，在墓前驻足良久，和田宁并肩而立。
田宁默然不语，肖萍细声安慰，可她内心也同样万分悲痛。她和小婉亦师生亦好友，这场灾难，让她也失去了很多。
但田宁是最痛苦的，因为他失去了整个世界……
“少杰……”田宁说道，“你知道……十八年前的藏区大雪崩吗……”
“十八年前？”楚少杰不并知道。
田宁抬起头，眼睛发红。
接着，他慢慢陈述出一件事。
十一爆炸案的真相。
…………
十八年前，藏区北域发生了一次大地震，导致雪山崩塌，无数藏民遇难。
有一支由全国各地的几十位志愿者组成的“蓝鹰救援队”远赴藏区雪域，前去赈灾救民。
这支救援队的组成人员有大学生，有公司职员，有做生意的，有医护工作者。
这些分工不同的人们有几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很年轻，都很勇敢、很善良。
这些人中，有一个没上大学、刚参加工作的小姑娘，只有不到二十岁。
他们抵达藏区后，立即奔赴在救人的路途中，一边清除积雪、搭建房屋，一边救出幸存者、安葬遇难者。
这一天，救援队来到一处雪谷，这里有一个村子的村民被困住，断粮已久，加上天气寒冷，再不救援就会冻死饿死。
这次救援队的队员们配备了几把猎枪，以应付突发情况，因为雪谷里有凶狠的雪猿和雪狼，它们一见到枪就会害怕逃跑。
不过猎枪只是起恐吓作用，在雪谷里是绝不能开枪的，否则会引发大雪崩。
那个年轻的姑娘因为柔弱，被分配到一把枪防身，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救援队顺利救出村民们后，他们作为殿后，让村民们先退出雪谷，队员们紧随其后。
等到村民们都离开雪谷后，走在村民身后的姑娘忽然发现村民里有一个小孩子不见了。
她拿着猎枪四处寻找，最后在一处雪窝里发现了孩子。
危险的是，几匹雪狼正对着孩子龇牙，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咬断他的脖子。
姑娘吓得大惊不已，情急之下开了一枪，吓退了群狼，救下了孩子。
这下糟了。
雪崩！！！！
姑娘抱起孩子就跑，头顶上是惊心动魄的地裂山崩！
还没有离开雪谷的救援队众人吓得魂飞魄散，都尽全力豁出命去朝着谷口奔跑着。
雪地积雪极深，他们只能一插腿一拔腿的跑，效率很低。
姑娘抱着孩子不方便，于是把猎枪丢掉，可速度还是慢了下来。
到最后的生死一线，队友们把她和孩子推出山谷，接着整个山谷都瞬间被暴雪淹没！
姑娘抱住孩子没命的奔跑，直到高地上和村民们以及其他幸存的队友汇合才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看着已经变成泱泱雪地的山谷，大声哭了出来。
整个救援队，带她在内，只有寥寥数人存活。
救援队其余七十名队员，全部葬身雪谷。
姑娘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这个姑娘叫刘萌萌，是燕平双峰超市的员新人员工。
…………
救援任务结束后，刘萌萌回到燕平。她遭受的，是足以掩埋她的、铺天盖地的谴责和舆论。
大家都在骂她，唾弃她:为什么要开枪？为什么要害死那么多人！
尤其是她工作的超市，周围的同事都对她抛来厌恶的目光，有的甚至当面辱骂她。
还有来购物的客人们，对她也是百般指责，更有甚者有些人不是来买东西，而是专门来质问刘萌萌的。
更多的人，看到这一现象只是做着冷冷的旁观者。
刘萌萌整日生活在痛苦中，不仅有来自外界的压力，还有自身的原因。
她很自责，她也在骂自己。
为什么要开那一枪？！不这样的话大家都不用死了！
可是不开枪的话，那个孩子就会死的。
刘萌萌在这个极度困难的抉择中挣扎，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
别人和自己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她累了。
她给辽东老家的父母打了电话，道了别后，不顾疑问重重的父母，独身来到了燕平的北河大桥上。
那是下午一点多，烈日当空，她站在空无一人的桥上，闭起双眼，跳了下去。
这个善良的女孩儿终究是没能战胜自己，去陪她的队友们了。
再见吧世界，尽管很不舍的……
刘萌萌死后，她的父母来到了燕平，在看到女儿尸体的那一刻，他们嚎啕大哭。
到底是谁害死了他们的女儿？
雪狼？藏族孩子？指责的群众？还是她自己？
说不清楚。
虽然刘萌萌已死，可大家对她的指责并未结束。
有人骂她杀人犯，说她死得好，有人说她这是给死去的志愿者们赎罪。
世间的恶意有时很惊人，它能够始终缠住一个死去的姑娘不放，恨不得把她脊梁骨彻底戳穿。
尽管他们知道，这个姑娘其实也很可怜。
他们从来不在乎这些，他们只知道骂。被骂的人是否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骂的人觉得对方错了就够了。
这些恶言恶语自然传进了刘萌萌父母耳中，听到他人这样议论他们的孩子，他们会是什么心情呢。
只有他们知道吧。
外人们只知道的是，夫妻二人来到燕平定居，离了婚，并不知道什么原因。
母亲之前是老师，来到燕平后仍然在一家中学做初中老师，教化学，之后和一个大巴司机结婚，过着平淡的生活。
而那个父亲则来到了双峰大超市，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夜班检修员工。
没人知道这个中年男人就是被他们“害死”的刘萌萌的爸爸。
刘父从此就在这个害死她女儿的伤心之地工作，周围的人都是杀死她女儿的凶手。
他有一个计划。
他要把双峰大超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炸药库……
没人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十八年的积攒，只等那一天的到来。
刘父要在女儿生日的这一天，给她送个生日礼物。
他要报仇……
…………
田宁说着说着，就沉默了起来。
楚少杰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事情，他也不知道田宁是从哪里听来的。
“那个男人，叫刘学义……”田宁说出了刘父的名字，还报出了他的家庭住址。
“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楚少杰忍不住发问。
田宁只是笑而不答，笑里充满了寒酸。
“少杰……”田宁的眼泪悄悄流了下来，“他的心情我能理解……失去亲人的痛……他要报仇我也理解……因为，我也要报仇。”
“你要干什么？”楚少杰意识到不对劲。
田宁没有再说话，而是站起身来：“谢谢你少杰，我今天是专程和你告别的，之前真的很感谢你。”
说完他便迈开步，朝门口走去。
“田宁哥等一下！”楚少杰赶紧起身拉住田宁，“千万别做傻事！”
田宁笑笑，轻轻拿开楚少杰的手：“不会的，放心吧。”
楚少杰还想说什么，却只见田宁早已走出屋去，楚少杰再一跟上，对方已经消失在楼道里了。
“田宁哥……”楚少杰念叨着田宁的名字，心里无比担心。
他害怕仇恨会让这个大男孩堕落成魔鬼……
…………
李凌峰部长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眼前摊开的文件，不由得深深叹口气。
自从楚子羽杀死那些私通乌云的掌门后，这些掌门人有三分之二的门派就始终不断的向侠团联名上书、请求解除楚少杰的职位。
今天是第三次了，李凌峰再一次驳回。
李凌峰揉揉太阳穴，烦恼的很。
这些门派的新任掌门人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非得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话说回来，那些被杀的掌门人都是勾结乌云，按律当死，楚子羽也是按照侠团意志行事。这些掌门不过是心里有怨气，只敢拿楚少杰这个小孩子撒气。
可就算李凌峰是侠团的一把手，华异界实际上的领袖，妥妥的鹰派人物，也不能擅管这些门派的内事。
他只能驳回掌门人们申请的文件，却不可以直接去管他们的事务。
因为长久以来，华异界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门派和家族之间的内事，不可以被外界插手。
即使他们之间火并起来，闹得如何的不可开交，官方也只能沟通而不能去接管，这是历代官方机关都默认的。
这也是侠团不适合插手各大门派的内事、只好旁敲侧击的疏通问题的原因，否则李凌峰也不会如此苦恼了。
李凌峰后背靠在舒服的座椅上，心乱如麻。
“部长！”秘书推门进来，“九队有消息了！”
“什么？”李凌峰现在急需一个好消息来平息一下心中的烦躁。
“爆炸案凶手找到了！”
“是谁！？”李凌峰一下子来精神了，身体坐直起来。
秘书喘了口气，将事情始末都娓娓道来。
林东率领九队，没日没夜的排查，在各处搜索蛛丝马迹，终于循着一丁点线索，最后找到了幕后真凶。
那个人就是刘学义，人称“刘疯子”，破天门出身，虽未加入乌云，可疯狂程度不亚于那群变态。
刘学义销声匿迹的这十几年里，一直秘密在双峰大超市上夜班，暗中在超市里每个角落都刻画了爆破符文，涵盖了整个建筑。
十几年的过程，爆破符文布满了超市每个细微的地方，直到今年十一那天，刘学义远程施法遥控，点燃引爆了符文。
而刘学义的作案动机，只是为了给女儿刘萌萌报仇。
刘萌萌在十八年前因为雪山事件遭遇了社会舆论和语言暴力，最终自杀，刘学义为了给女儿报仇，策划了这一场灾难。
如今，林东已经查清了刘学义的住址，是否抓捕只等上头一声令下。
知悉了案件真相，李凌峰大怒：“林东还在等什么！抓！马上抓捕！”
“是！”
秘书急匆匆跑出去，李凌峰气冲冲的坐在位子上。
长久以来的阴霾终于有了一丝曙光，李凌峰揉揉晴明穴，只等林东的好消息。
…………
郭强副局长坐在办公室里，秘境坐在他对面，汇报着刚刚梁严传达过来的消息。
梁严带领专案组经过几天的日夜不息、马不停蹄的搜索排查，终于找出了爆炸案的幕后真凶。
正是双峰大超市的一名夜班员工，刘学义。
他在超市工作十八年，早已布置下了各种炸药，范围包涵了整个超市，十一那天，他在家远程控制，从而引发爆炸。
刘学义的作案动机，就是为死去的女儿报仇。
郭强听着秘书的讲述，阴沉了几天的脸终于有了一些晴朗。
随即他立刻下令，要梁严马上前去捉拿刘学义，必要时就地击毙！
是时候给死去的人们一个交代了。
…………
开学当天，楚少杰背着重重的书包来到学校，因为目前他还需要静养，所以这几天只能乖乖待在学校了。
没有了手机可谓是相当不方便，也不知道林夏什么时候能回来。
来到教室，大家都在讨论十一爆炸案，聊的热火朝天。
楚少杰刚坐下，同桌艾蔷薇就凑过来：“怎么给你打电话不接啊？”
“电话？”楚少杰愣了一下，“噢，我手机丢了，还没买新的。”
“我说呢，这几天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艾蔷薇笑了，“我还有点担心，还好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啊？”楚少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十一爆炸案你知道吧？”艾蔷薇问。
“当然知道啊，怎么了？”
“我们班的王亮亮，他们家就在那一片。”艾蔷薇说着，看向后排。
楚少杰也吃了一惊，看向王亮亮的座位，空无一人。
“那他……”
“放心，他没事儿，那天他们一家出去旅游了。”艾蔷薇说，“只不过他们家没了，估计要很久都不会来学校了。”
“真可怜。”楚少杰心里同情起王亮亮来。
“还有隔壁班的李晴，24班的赵子涵……”艾蔷薇仔细的说着受到爆炸波及的学生们的名字，其中楚少杰还认识几人，只觉得唏嘘。
所幸的是，他认识的人里并没有因为爆炸而死亡的人。
除了小婉……
“楚少杰！”历史老师肖萍出现在班级门口，招呼着楚少杰，示意他出来。
“肖老师？”楚少杰现在见到肖萍已经没有那么尴尬了，起身走过去，“什么事啊？”
“少杰，过来说。”肖萍移步到走廊里，楚少杰跟上去。
“你……是不是认识田宁啊？就是小婉的男朋友。”肖萍突然来了这一句。
“对啊。”楚少杰不知道田宁怎么了，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我和这个孩子也见过几次，毕竟是小婉的男朋友，能感觉出来，他是很好的一个男孩……”肖萍慢慢说，楚少杰感觉到不对劲了。
“小婉去世了，我也很难过，他肯定也很伤心，很难过……”肖萍说着，便哽咽住。
楚少杰知道，肖萍和许小婉关系很好，名为师生情同姐妹，小婉去世，肖萍也非常的悲痛。
“节哀，老师。”楚少杰安慰肖萍。
“谢谢……”肖萍控制住情绪，接着问：“少杰……老师就是想问问你……田宁是个怎么样的人？”
“完美的男人，人见人爱。”楚少杰高度评价田宁。
肖萍默不作声，许久叹气道：“我知道他很伤心，失去了父母和爱人……可他为什么会……为什么……”
楚少杰忽然心底一跳，忙问：“老师，田宁怎么了？”
“他……”肖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为了给亲人们报仇，杀死了爆炸案凶手，还……炸毁了一栋楼，十几名警察受伤……”
楚少杰眼瞳缩小，不敢相信。
“什么……怎么……”
肖萍拿出手机，找出一条新闻，递给楚少杰：
“10月5日晚，晨阳区老城区一栋居民楼发生爆炸，杀死十一爆炸案真凶一名，十四位警官受伤，凶手田宁逃逸，现因其极度危险，认定其为A级通缉犯，发布网络通缉令，全国追捕。（燕平晚间新闻报道）”
下面是两张照片，第一张是田宁的证件照，照片上的他面带微笑，眼里有光。
第二张是监控照片，漆黑的夜晚，四周是包围的警察，中间田宁坐在楼前的地上，脸色苍白，笑容灿烂。
眼泪顺着他的笑脸，流进衣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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