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明暗
万启蝶在拘留所待了一个多礼拜，一出拘留所就连忙赶回了福利院，见她平安回来，一直担惊受怕的张副院也长舒了口气。
按万启蝶的要求，张副院长在搜查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将那批破洞的衣物收了起来。万启蝶简单问了一下院里这些天的情况，没说别的，只是让张副院长将那些衣服好好打包起来，统一送往红十字总会，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衣服送给负责物资调拨的刘科长。
张副院长当然巴不得将这烫手的山芋转移出福利院，至于万启蝶究竟想做什么，他不问也不想知道。
张副院长离开后，万启蝶拿起桌上的报纸，将近日的时事好好了解了一番。短短几日，局势急转直下，大规模的转移造成了战区的扩大，战火燃得越来越近，这让万启蝶的心一下就揪在了一起。
她被关在拘留所的时候，几乎是与世隔绝，除了两次探视，也没有获知外界信息的机会。
被关的几天，萧凛探视过万启蝶，见他没事，她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了，但她没有将药的事告诉萧凛，还再三嘱咐他什么都别做，她关几天就出去了，无碍。
杨予兰也代表红十字会探视过她，万启蝶将药剂的事透露给了杨予兰后，杨予兰的眼里就像是冒光一样，而万启蝶看到对方的反应心中也松了口大气。
星星福利院烫手的山芋交到杨予兰手里就成了救命的良药，这样两全的事，如何不让人欣喜。
杨予兰拉着万启蝶的手，眼中的热泪，将万启蝶的血烫热。偏安一处的想法，渐渐松动，就要冲破福利院的墙。
但，有些芥蒂可以化无化了，有些芥蒂却长成了无法和解的果。
被关押期间，万启蝶除了思考，也做不了别的，所以关于星星福利院被陷害一事，她已经自己理出了头绪。也正因如此她越想越愤怒，越愤怒也就越冲动。
万启蝶冲到何以茂办公的地方时，何以茂正在会客，她踹开了门，没给自己，更没给何以茂留任何余地。
“万院长，有事？”何以茂虽被吓了一跳，但说话时语气淡然，一脸无妨。
万启蝶扫了一眼坐在他办公室的其他人，然后咧着笑对何以茂说道：
“何总，聊聊？”
“抱歉，我们正在聊，请万院长外面稍候。”何以茂像没事人一样接话。
万启蝶看着他的嘴脸，充满了鄙视和不屑，然后走到何以茂客人围坐的茶桌前，将那两位客人茶杯里的茶倒在茶盘上，然后杯口朝下将茶杯倒扣。
何以茂显然没有料到万启蝶会如此行事，眉头皱了皱，但又立马赔笑：
“实在是不好意思，张总李总，想来是万院长的福利院出了急事，请两位别见怪。”
“福利院，这小小孤儿院的院长这么大气势？看来和何老弟渊源颇深啊！既如此，先走一步，告辞！”
其中一位说着便站了起来，另外一位见状也跟着告辞。
“改日请二位兄长喝酒赔罪。”
那两人离开时只是拍了拍何以茂的肩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现在能聊了？”
“万启蝶，你想······”
何以茂话还没说完，刚一转身看向身后之人，迎面而来的就是夹着茶叶一同泼来的茶水。
“人渣！”
然后又是一砸，将手中的茶壶砸到了何以茂的脸上，接着砰的一声，茶壶碎成了一地。
“万启蝶，你疯了！”
“何以茂，我警告你适可而止！”
“万院长一出看守所就来找我撒气，又是闹的哪一出？”何以茂抬手将脸上的水和叶抹了抹，倒是没了前一刻的疾言厉色。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黎家，我，萧凛，你想害谁？！”
“怎么，我做什么了？万院长倒是说清楚些。”何以茂反倒是笑了起来。
万启蝶怒火中烧，觉得何以茂是吃准了她没办法挑明那几箱药的事，所以才如此嚣张。此刻万启蝶手上若是有刀，那何以茂的胸口便会多一个窟窿。
“何以茂，你是人吗？就算你是个不念情的禽兽，也不该这样陷害厚待你的黎家？！”
何以茂看着眼前瞪眼恨他的万启蝶，笑得更灿烂了，然后弯腰拾起了地上的一块茶壶碎片。
“来，万启蝶，别只用你的眼神杀我，用这个瞄准我的大动脉，使劲一划，你便真的杀透了我。”
万启蝶一把夺过了何以茂手中的“杀器”，然后真的瞄准了他的脖子。
“何以茂，你赌一个疯子会对你手下留情？杀你，算是替天行道！”
“怕我输吗万院长？怎么还不动手，手软了？！”
万启蝶的手蓄了力，没有手软，只是慢慢拉回了些理智。成为杀人犯的负罪，黎小晓的感受，还有她自己身前之事，拉住了她。但心中咆哮的怒火依旧没办法就这样任由眼前人得意下去，她紧握何以茂亲自递给她的凶器，朝他的肩膀狠狠扎了下去。
何以茂皱着眉头本能的后退了半步，但这样一块并不尖锐的瓷片，再使劲又能扎得多深，吃痛以外，他反倒是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何以茂，别以为你能一直逍遥法外。”万启蝶扔下这句话就打算要离开。
“这就走了？”何以茂拦住了正欲离开的万启蝶，“万启蝶，让你撒泼只是觉得那很有趣，不代表你不用付任何代价。”
何以茂将手伸到万启蝶的脑后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另一只手顺势掐住她的下巴，在万启蝶动腿踢他前先将万启蝶甩到了地上。
“很遗憾万院长没能把握住，以后可就没这样的机会了。”说完抬手拔出了肩膀上的碎片，丢到了万启蝶身上。
万启蝶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地上的碎片已经扎进了她的手心，但却顾不上疼。她低下头，捡了块最尖锐的碎片捏在手里，然后站起身朝何以茂走去。
“拿着。”万启蝶将手伸到了何以茂面前。
正低头查看自己伤口的何以茂抬眼，一时竟完全没搞懂万启蝶的用意。
“拿着！”万启蝶大吼。
何以茂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好，我也很遗憾你没能把握住这最后的机会。”
万启蝶松开手，手中的碎片掉落，裂成了更细碎的碎块。
“何总，别把人当傻子，自食恶果会在你身上验证的，我等着。”万启蝶咬着牙从牙间挤出了这话。
“万启蝶，你还是这么没用。”
“你算什么东西，你说了算？我能等，你最好也等着！”
“万院长这是宣战前的狠话？”
万启蝶并不想回答，也不想再跟他废话，刚迈步想走，何以茂一挪步挡在她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啪！”万启蝶扬手一个耳光。
“你跟我一样，都是在无能狂怒。可我只用防你，而你，要防的······呵。”万启蝶嘴角不屑地冷笑，扔下这句话，然后撞开还没能完全回神的何以茂，径直离开了。
万启蝶摔门而出后，何以茂的秘书进来了，刚一进来就被眼前的景象下了一跳。
“老板，我这就安排车送你去医院。”
“不用。”何以茂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血不是我的。”
秘书拿来了药箱，刚一放下，正想着帮自己的老板处理一下脸上的血渍还有肩上的伤，却被要求离开。她也只好照做，退了出去，还不忘轻轻地把门关上。
地上一片狼藉，就跟何以茂此时的模样一样。
何以茂若有所思的擦着自己的脸，被砸到的地方还是有些疼的，还有肩上的伤口，虽说不算深但还是流着血发着疼。
“疯女人。”
离开后的万启蝶，跑去了黎家。
黎婶因为心疼自己的女儿也体恤自己女婿事业繁忙，故黎小晓出院后就被自己的父母接到了娘家住。
万启蝶站在门口，抬手想按门铃，但看着自己鲜红的手，停住了往下按的动作。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悄悄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萧凛来电话了。
“怎么还在院里？这么晚了也不回家。”
“你给家里打电话了啊？”
万启蝶的语气听着低迷失落。
“怎么了？”
“我······，摔倒了，手被划伤了。”
“划得深不深？伤口处理了吗？”
万启蝶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医院的人就爱小题大做。没事儿，就是有点疼。”
“我马上安排人来接你，你回家好好休息。”
“太晚了，待会我就去楼上睡了，你忘啦，星星福利院也是我的家。你那边，怎么样了？”
“正在清算，码头仓库起火，烧了不少东西，没别的，就是被堵在这儿了。”
“阿凛，堵你的人，除了生意上的人是不是还有别的？”
“别瞎想了，没什么大事儿。倒是你，出来了我却不在，怨我吗？”
“怨你，怨你总······”万启蝶语塞，她知道萧凛是在骗她，是不想让她担心，她之前还能坦然的要求他不瞒任何事，现在相似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能继续说下去，“怨你只知道说我，这么晚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了，我也困了，挂了。”
“等一下！”
“怎么了？”万启蝶拿起了正欲放下的电话。
“晚安。”
互道晚安后挂断了电话，电话两头的人都各自松了口气，都带着瞒住了对方的安心。
萧凛要把自己的小姑转移出国，联系了cheney，也计划好了一切，却被一把火给打乱了。萧迩玲现藏身上海，顾程卫被冠以叛党的罪名入狱，她也成了当局搜捕的主要叛党分子之一。
顾程卫遭难，并非是黄吉荣之流的卑劣手段起了作用，而是因为和主张退守弃攻的领导人意见相左，被抓为典型，以校正范。越有声望，就越被忌惮，一点点被架空，也是早有预谋。所以不用任何证据，也不会有任何机会脱罪，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投身了共产主义，他都是叛徒。多讽刺啊，黄吉荣一众明明计划失败了，最终却还是得逞捡了漏。
当时没走成的萧迩玲，之后也不想走了，萧凛怎么劝都没用，不仅如此，送她儿子顾立洵去cheney那儿的计划，也因为没赶上最后一批外商归国的队伍而落空。
顾程卫遭难前签署了一系列文件，有的根本没生效，有的被紧急叫停，只有些不起眼的实施了下去，其中就包括学生南迁、京商南迁的助援。
“南迁计划“本就是当局所立，助援也只是给予一定财政补贴和通行便利而已，但就凭着这“通行便利”四个字，却帮助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人四散开来，一些物资，也跟着南迁的队伍，去到了该去的地方。
几日后，顾程卫被处决，之前频频见报之人，死讯却没能单独占据任何版面，只和一众通敌卖国之人被处决的消息揉在一起，连最后的尊严都被践踏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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