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被叫进去之前，哈朱还想着，是不是会搜一下身。结果并没有，但是满果儿陪着进去了。
几天以来，也没人说过规矩方面的注意点，正好，她也不想跪着说话。所以进去后的场面是，她站着，梁公公去了皇帝身边以后，躬下了身。至于满果儿，已经跪下了。
皇帝手上还有东西在看，没第一时间抬头。倒是满果儿，拉了拉她的衣角，没得到回应。
哈朱想象中的康熙帝应该是个什么形象，她自己其实也说不上来。反正不会是影视剧里的演出来的那种，要么洗得太白，要么就一味地弱化。
她面前坐着的，只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没抬头没开口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富家翁。
不大的屋子里，传来了书页翻过的声音。
“朕听说，你这个哈朱是个有趣儿的。这一见，果不其然。”皇帝的声音没有压迫感，甚至带着点儿笑意。
只是对上眼的时候，哈朱才意识到，面前这位，真的是个皇帝。他说话的声音是笑着的，但抬起来的脸上，面无表情，给了她很大压力。
“能博万岁爷一笑，是哈朱的荣幸。”哈朱没让自己移开眼，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完话。只是手心，有点湿热。
“不错，是个不怕事儿的性子。那么，你是继续做昭仁殿的宫女儿呢，还是去后宫找一处偏殿住下？”
如果说实话，那肯定两个都不要选。但哈朱已经立了不怕事儿不听话的人设，就该往这两点上靠的。
“昭仁殿的宫女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儿了，到了如今，怎么也得升一升。”得了皇帝宠幸的人又不是真的她，没必要把自己塞到吃人的后宫里去。但若只是做回那个小宫女，那就显得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说话的女子是个矛盾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身子都颤着，显然是害怕的，可说出来的话，又是那样大胆。好像两种情绪集在她一人身上，也不是很别扭。
至少皇帝见了听了，没动怒，或者说，没必要动怒。
“那就在乾清宫当差吧，也不拘做什么，跟着梁九功就是了。”定下了哈朱的差事，皇帝就挥了手，让退下了。
哈朱见结果不错，离开的时候还行了个不太到位的福礼。
“满果儿，赶紧来杯酒给我压压惊，我吓坏了。”都没走出多远，屋子里的人还能听到女子再真实不过的说话声。
“万岁爷？”梁九功对于这个安排，不是很明白。既然往后人是要跟着他的，那需要注意什么，还需万岁爷指明了。
“这个哈朱，她有分寸，不会做太过的事儿，你无需拘着她。朕正想看看，南边儿的知道了人还在宫里，会做什么。”当年那小哈朱还以为她藏住了，最后还不是被揪了出来。
要不是她本来的身份还有用，倒也不必找如今的哈朱来替着。两相比较，虽只见这一面，新的哈朱更适合如今的局面。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哈朱成了乾清宫的新姑姑。鉴于担着两年前的事儿，梁九功也没安排什么活儿。再说，这人还在南巡的路上呢，暂时就随了她去。且好好看看，回了宫后，适合往哪个差事儿上放。
第二日，皇帝去了演武场，带着随驾的太子，直郡王和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他们被拱在中央，比骑射呢。
暂时没事儿干的哈朱也被带了过来，不过只在一边远远候着。她如今是和满果儿住一屋，衣食住行也都有满果儿操心。这人闲下来了，就有功夫细细打量了。
演武场里，人是分了三六九等的。最外圈儿的，是杭州的驻兵，里面一点儿的，是八旗侍卫。再里边儿跟着皇帝转儿的，就是诸皇子和大官了。
原来，那日的少年竟是个皇子。按着她知道的，这十五十六两位阿哥，是亲兄弟，生母王氏，也就是后来封为密嫔的那位。她还生了个十八阿哥，不过明年跟着去巡塞，就没了。
远远地把人都看了一遍，除了已经见过的皇帝，就属太子就显眼了。不过他都三十多岁，明年又要被废了，哈朱就没怎么关注。至于那位直郡王，年纪更大上两岁，看外形倒是比太子要硬朗一些。就是后来的下场不太好，被幽禁后没事儿干，只能一个劲儿地生孩子。
剩下的十三阿哥，还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别看有些瘦弱，这骑射功夫是一点儿不差的。更小的十五十六两位，手上也是带着真功夫。
“满果儿，不是说才四月天吗？怎么就这么热了？”哈朱收回了目光，幸好自己是站在阴凉处的，不然这一身肯定就穿不住。
“四月的时候，就是这样热的。可能姑姑平日里出门儿少，才会有这般感受。”在看错了人儿后，满果儿就不轻易下结论了。她只是递过一杯凉茶去，让这位姑姑静一静心。
两人住在一起也就几天，还看不出什么来。唯一的感受是，这位姑姑极爱干净。每日里除了必要的洗漱外，这睡前是一定要洗浴的。可惜，如今出门在外，没法儿时刻备着水，就只是擦一擦对付过去了。
“是我记岔了。”这里的四月天说的是农历，要是换算成公历的话，怎么也得加上一个月吧，那就是五月份了。五月份的杭州，有这个热度，很正常。
哈朱前面只顾着活下去，这点儿小常识就没怎么注意。现在想起来了，她觉得身上的衣物勒得慌。等回去后，得把里面的衣服改改，不然这天儿只会更热，她会过不下去的。
幸好要走的时候，被告知晚上要换住处了，皇帝将在西湖行宫落脚。
西湖还有行宫吗？
她所知道的西湖，那是每年假期人从众的打卡点之一。也许这次，她能就近去断桥看看，然后蹭个游湖什么的。
“满果儿，你知道咱们在这里要留几天吗？”只要不是明日就走就好。
“怎么着也得四五天吧，万岁爷要见的人多，福建那边儿也有人过来觐见。”满果儿看着她手上的衣物，“姑姑是想到什么了？”
“咱们这不是在西湖行宫吗？那肯定离着西湖很近的。我想着，顺便过去看看。”哈朱打了个结，收了最后一针。她把里衣裁去了一半儿，反正都是穿在里面的，别人也看不到。
去西湖？满果儿下意识地就觉得，这里面儿有问题。
“西湖之美，前人已经留下了不少诗句。姑姑想着慕名而去，也是说得通的。不过，这事儿得报一下梁公公。”如果这样也要去的话，她需要更加注意了。
“那去报吧，记得说一声，出门儿的时间会早一些，这样人也少。”她可不想跟人挤着。有了这个念头，下面的想法就怎么也堵不住了。
两日后天还没亮，哈朱披了件斗篷，就拉着满果儿出了行宫。在她不知道的后面，跟上了一些人。
“满果儿，你真的不愿意吗？”过去的路上，哈朱还没有放弃自己的念头。如果她认识的人多一些，也就不会缠着满果儿了。她单是性别，就不符合条件。
行宫里，进进出出的男子很多，要找一个顺眼的，却不是那么容易。她总不能随便上去拉一个过来吧，没人会答应的。
不过算了，其实一个人更符合当时的情境，哈朱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
“你既不愿意，待会儿就拿着我的斗篷，等在这里吧。”两人踏着晨露过来，现在身上的衣物有点湿了。
只是站在断桥的一边，看着还没醒过来的西湖，哈朱觉得很值。唯一缺的，就是个相机了。这么美的景色，无法记录，是一件遗憾的事。
“好，我等着姑姑。”满果儿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等着这一出已经有两天了。
人虽是他们找回来的，但出处始终是个谜，不然万岁爷也不会派她跟着了。相似的人，相似的年纪，又出现地如此巧合，就算是要利用，也是要防着的。
不然，被人反利用了，那就是罪不可恕。
“差不多了，你收着。”哈朱才不关心身边的人是怎么想的，她把斗篷一扔，露出了里面儿一身的素衣。
这里没有纯白的布匹，倒是有珍珠白的缎面。在米黄色的麻布和缎面间，几乎不存在选择的哈朱就用这缎面儿仿了一身儿白娘娘的装束。
她把盘起来的长发都放了下来，只揪了半头扎了个丸子，然后抓出了一个蝴蝶样儿的。这就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也是时候了。
当年的白娘娘在断桥等人，终于等来了她的官人。今日，哈朱就想着旧景重现。
踏上断桥的那一刻，说不出什么感觉。哈朱没体会过千年等一回的滋味，但她想跑一跑，体会体会那场景被记录下来的感觉，即便只能在心里回忆。
一身素白的女子突然在桥上跑了起来，曦光照亮了她的脸，也照亮了不远处该藏身于暗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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