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衡番外（1）
郁衡真正放下是在温澜自杀的那一天，他靠在病房的墙上，满目倦怠。
诚惶诚恐十多年，一手好牌打得稀碎，而今有幸见识到温澜的爱，却是为别人自残轻生，万死不辞。
他逼迫自己放下不该有的感情，心想也该为自己活一次。
温澜出院那天，他站在拐角处目送他上车，烟丝燃烧到烟蒂，灼烧了他的嘴唇。
他还是无法释怀。
要怎么释怀，从哪儿释怀，那是实打实的喜欢，是毫无保留的付出，是他奔赴了数十年的方向。
他没回家，在这座城市中游荡，却觉得无比失落，每一处地方，都充满了他与温澜的回忆。
郁衡选择离开，他没对任何人提起，独自一人买了深夜的航班飞往b市。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那里，或许是蓦然间回味起那晚的酒，心头涌上悲凉的情绪。
还是那间清吧，同样的位置，郁衡要了一瓶威士忌。
一模一样的酒，喝在嘴里变了味道。
微醺间，他见一人携吉他向他走来。
“你好，请问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郁衡眯了眯眼，人影涣散，看不清面容。
“季野水？”
那人反问：“季野水是谁？”
郁衡没有回答，像失去意识般挥了挥手：“会弹《白羊》吗？”
“不会，但我会别的歌。”
闻言，郁衡失去兴趣，收回目光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闷头喝酒。
深夜，他醉倒在吧台前，酒保过来叫醒他，说要打烊了。
郁衡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清吧里只剩他一位客人。
他往嘴里塞了几块冰块儿醒神，摇晃着站起身往外走去。
城市的玻璃窗在视线里模糊，跟着雾来的是半场雨，涨满的月亮高悬，他走在马路上分不清方向，步伐趔趄而遭乱，而这次，也无人送他回家。
影子在昏昧路灯的朦胧里失重，郁衡的左耳听到呜咽，悲伤毫无预兆地落下，狠狠地砸在心脏上，他在昏倒的前一秒，于幻境中看到自己萧瑟的潸泫。
他哭了，为什么？
郁衡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
醒来时已天光大亮，入目便是纯白的天花板，身上覆盖着轻柔的鹅绒被，郁衡揉着酸痛的肩颈，缓慢的坐起身。
“季野水？”他轻声唤道。
他以为，又会和之前一样，他回头，季野水就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并非如此，无人推门而入，郁衡摸索着下床，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
信息很多，郁衡往下翻，看见一个好友群里在讨论，内容大致是感叹温澜风流这么多年，有朝一日居然也会甘愿被婚姻的枷锁束缚。
这个群是多年前建的，里面大致都是些a市的纨绔子弟。
郁衡翻看记录，头痛欲裂。
敲门声想起，郁衡放下手机说了句：“请进。”
一位面生的男人开门进来，看见他随意地打了声招呼：“醒了？”
郁衡看着他又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微微皱眉：“您是？”
男人将手中的早餐放到桌上，回答道：“清吧的老板，昨晚你醉倒在清吧门口，想着你是阿野的朋友就把你带回来了。”
“阿野？”郁衡一时间没反映过来。
“就是季野水。”老板拉了把椅子坐下，“几年前你来清吧里喝过酒，那时候就是阿野把你带走的。”
郁衡想起来了，事情过去几年，那段记忆被他可以压在心底最深处，不去回想。如今翻看，仍然历历在目。
郁衡接过早餐，轻声说了句：“谢谢。”
老板点了根烟：“小事儿，不用谢我。阿野的朋友，我自然是要关照些的。”
“您误会了。”郁衡低垂眉眼，“我跟季野水，不是朋友。”
“哦？”老板挑眉，“是对象是吧？”
“也不是。”
“不对啊，阿野那晚带你走的时候我还问了一嘴，他说你是他喜欢的人。”老板扬声道，“这么多年，他还没搞到手？”
郁衡：“我曾经，有喜欢的人。”
老板眯眼吐了口烟：“然后呢？”
“他要结婚了。”
“那你”
郁衡翻动几下早餐，觉得一阵反胃，就将早餐放回桌上。
“我也不知道，或许放下了，或许没有。”
老板将烟盒递给他：“抽吗？”
“谢了。”郁衡按下打火机，苦涩的烟味弥漫整个口腔，“是我亏欠了季野水，我不能把他当作别人的替身留在身边，发泄自身的欲望。”
老板问道：“那你后悔了？”
郁衡微微摇头：“人不可能每一步都正确，我不想回头看，也不想批判那时候的自己。”
老板沉默地抽着烟，听见郁衡低声问了一句：“他现在，应该过的很好吧？”
“嘁。”老板嗤笑一声，敛着眸子摇头，“他走了，几年前就离开b市了。”
郁衡一瞬的惊讶，没缘由地忽然哽咽，嗓子有些哑：“为什么？”
“不知道，临走前的一晚他来我店里喝酒，眼泪止不住的流。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哭，依稀只听到他说，这座城市太冷了，满是伤心，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郁衡眼眶湿润，镜片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他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是我伤了他吗？”
老板叹着气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怪你，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受掉眼泪的风险。只是可怜了阿野，这辈子都在苦难里挣扎。”
闻言，郁衡愈发觉得是自己的过错，头颅埋在臂弯里，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我欠他的。”他含着压抑的哭腔，“对不起对不起”
老板站起身，眼底露出复杂的情绪，嘴唇微张又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留下一句：“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郁衡仰头，问老板：“他去了哪里？”
老板并未回答，而是反问：“知道他去了哪里又能怎么样呢？道歉或是弥补？你知道的，阿野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你若不加思索地过去，只会徒增两人的伤悲。”
“那我还能怎么办？我没有爱可以给他了。”郁衡怅惘，心一抽一抽地阵痛，“十几年的感情付之东流，我还剩多少爱能够给他呢？”
“人生如此漫长，总还会有心动的那一瞬，什么都别想，先去陪着他吧，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老板将季野水的地址写在纸上递给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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