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野水番外（2）
尸体在零下气度的环境中不易腐烂，季野水站在屋外，单薄的衣襟在寒风中飞舞，他仰头看着细密的雪花，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将尸体葬在爹爹的坟墓旁边。
“外婆。”季野水跪在坟前，肩上落了一层薄雪，睫毛上挂着雪水，嘴唇冻的发白，“您先去找外公和爹爹，等阿野死了，再去找你们，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简陋的木牌用石头歪歪扭扭地刻了几笔，看上去潦草不堪，可季野水不会写字，只能用心将外婆的轮廓临摹。
生离死别自有定数，季野水无力回天，在悲伤之余，他所能做的只有谨遵外婆的遗愿，好好活下去。
在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人们拼尽全力仅能自保，又有谁会去施舍孤身一人的他一丝怜悯。
日子如指间流沙消逝，季野水过着三饥两饱的日子勉强熬过最为寒冷的一段时间，暖阳再次透过云层照射下来，稍稍融化了山顶厚重的积雪。
天气难得回温，季野水拿着弯刀出门寻找能填肚子的食物，要是运气好没准晚上还能吃上一顿荤的。
雪路易滑，积压在树枝上的雪还是不是地洒下来，搞得季野水一身狼狈。幸而运气还算不错，在后山大石头洞里找着一只野禽。
这野禽还真不小，晚上吃一点，剩下的拿去外面冻着，大概能吃上十天左右。一想到接下来的十天都能有肉吃，季野水不禁喜笑颜开，兴冲冲地跑回家。
破烂的木板门虚掩着，缝隙里流露出劣质烟草燃烧的气味，季野水怀揣着不安的心推开门，屋内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季野水认得他，是村里出了名的恶霸，强抢豪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后来被村里人群起而攻之，赶出了村庄。
那恶霸瞧见季野水回来，将自己粗劣卷起的烟草扔到带上踩灭，冲他招招手：“回来啦。”
季野水手里拽着野禽，满脸防备地盯着他：“你来干什么？”
“瞧你说的。”恶霸扯出一抹笑，“这不看你过的困难过来帮帮你。”
“不需要。”季野水生硬地说，“赶紧滚。”
恶霸拍拍手抖落袖口的烟丝，站起身说道：“别啊，你一个小孩子怎么活？临镇的矿场上缺人手，干活不累给的钱多。”
季野水知道他来这儿的目的了，那矿场他也略有耳闻，在那儿干活的大部分都是无家可归的乞丐和流浪汉，还有些不知道从哪儿拐来的童工。
矿场主人仗着家里沾点黑社会的势力违规开采，设施简陋，经常闹出人命，死了的就扔到山上，不管不顾。
那样一个黑暗闭塞的地方，季野水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他咬紧牙死死盯着恶霸，往后退了几步。
恶霸察觉到他的退怯，边往前走边说：“不骗你，还包吃包住，你去了就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你别过来！”季野水厉声高呵，“我不去！”
“我是为你好，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一个人在家里饭都没得吃吧。”恶霸走到他跟前，“我带你过好日子去。”
说着伸手想抓住季野水的肩膀。
“你滚！我不去！”季野水把野禽甩到他脸上，趁其不备一溜烟跑到灶台边，拿起生锈的菜刀，“滚出去！”
冷汗顺着脸颊流下，季野水拿着菜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恶霸不屑地笑笑，叉着腰朝他走去：“哟，还拿菜刀，你敢砍我吗？”
季野水往后退：“你别过来。”
“来来来。”恶霸拍拍自己的脖子，“来往这儿砍，小崽子。”
季野水一味地往后退，直到肩膀触碰粗糙的墙壁，退无可退。
恶霸已经走到他跟前，压低了声音说：“识相点就跟老子走，别逼老子打你。”
季野水缩在角落里，粗狂的身躯罩住了他，也挡住了微薄的光线，他恐惧极了。
恶霸瞧他那样，如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抓到。
当恶霸的手落在季野水肩膀的瞬间，一声惊吼穿透耳膜，吓了恶霸一跳。
季野水紧闭双眼，手胡乱地挥着，菜刀落在恶霸的手臂上。
恶霸被疼痛刺激，一脚踹在季野水的肚子上。
季野水来不及捂住剧痛的腹部，手里拿着沾了血的菜刀钻着缝隙爬出去。
“你他妈真有种！”恶霸暴怒，捂着流血的手臂转身，又一脚将他踹翻，“老子他妈弄死你！”
季野水仰翻在地，手里紧紧攥着菜刀，看着即将落在他肚子上的脚，惊恐地抬起手，又一刀落在恶霸的大腿上。
“啊！”恶霸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腿上的血流了一地。
季野水站起来，看着恶霸还要挣扎起身抓他，目光变得狠厉，毫不犹豫地往他另一条腿又砍一刀。
菜刀上的锈迹被鲜艳的血所覆盖，季野水全身脱力，顺着墙壁滑落在地。
血顺着泥地里的沟壑汇聚成一条细细的小流，延伸到季野水的脚下。
红色刺激着季野水的空洞的眼神，他终于回过神来，哆嗦着一把扔掉菜刀跑出门。
一路往东跑去，天黑了也不敢停下脚步。
直到筋疲力尽，已不知身在何处，四下无一眼熟之人，季野水才堪堪停下脚步。
环顾四周，直到他望见不远处卷烟店的招牌前明晃晃地亮着“西西里”三个字，才意识到这里是d市较为繁华的一个小镇。
西西里靠近d市的中心，依靠周边地区的发展，带动了自身经济的增长。
季野水落寞的游荡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偶尔有车辆打着远光灯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强烈的灯光刺激他的眼睛，淌出几滴清泪，被风一吹便不见踪影。
“回不去了啊。”季野水仰头看漆黑的天，低声自喃。
继失去亲人后，他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家，他真的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儿了。
睁着眼睛熬过的夜格外的长，季野水蜷缩在桥下的洞里，算是为自己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
他在这个小镇上定居下来，学着其他孤儿一样，白天去菜场里捡被遗弃的残枝败叶，翻垃圾桶里变质的食物，到了夜晚像个动物一般撕扯着争夺地盘。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季野水过着不像是人该过的日子，艰难地存活在人世间。
后来有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在西西里小镇的分岔口，他选择了争夺东边的地盘，那一晚，东边桥洞下的所有小孩都被迷晕扔进麻袋，分别扛上不同的车辆，车往b市的方向开。
那年，他刚过完十周岁的生日，醒来时便置身黑暗当中，手脚束缚，嘴巴上贴了胶带。
他意识到，这不是绑架，而是贩卖。
d市最为发展最为落后的城市之一，在治安法律方面也是同步拉跨，拐卖失踪的失去经常发生，只是季野水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此一劫。
车子开了很久，季野水屏息感受车速，猜测车子应该是在高速上。
果然，没一会儿，车子就被收费站拦下，季野水依稀听到几句不属于d市的方言。
几分钟后，车子再次发动，季野水在一片黑暗之中慢慢摩挲，往下挪动身体，直到脚碰到硬硬的东西，估计是后备箱的门。
车缓慢减速，在高速路口再次被交警拦截，季野水听到车里有人暗骂一声：“该死，这里什么时候有警察了！”
正是这一线生机，让季野水用尽全力踢响后备箱的门，沉闷的声响引起交警的注意。
其中一个交警走到后备箱问：“这里面什么东西？”
“一些家禽。”男子挠挠头憨笑着回答道，“俺姑娘在b市上班，想吃野味了，特地给她送来。”
交警没吭声，男子再次开口：“后备箱里边还有些饲料，臭烘烘的，怕熏着大家，影响不好。”
“嗯，说的也对。”交警丝毫没起疑心。
听着交警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季野水急了，用头奋力撞击车壁，连着撞了三下。
交警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什么家禽能撞出这么大的声响，这后备箱看上去也不像是能塞进去一头猪的啊。
“打开看看。”
男子没动：“估计是家禽闷着了，没什么的。”
交警又重复一遍：“打开看看。”
“真没什么。”男子还是没动。
骚动引起了其他几位交警的注意，纷纷围过来。
男子逮着缝隙就想溜，被两位眼疾手快的交警制服，后备箱打开，季野水终于看清，除了他之外，旁边还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小孩。
万幸的是，他们得救了。
人贩子被带上手铐，压上警车，路口围上来许多群众，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人贩子身上的时候，季野水趁乱溜出人群，朝无人的方向走去。
沿着路口一直往下走，旁边有一条小路，季野水手插兜里，慢悠悠的晃下去。
他再次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内心却异常平静，不过是换了个环境，再坏还能坏到那里去呢？
那时的他还不曾知晓，正是这阴差阳错的机缘巧合，让他平淡的人生再添一抹悲凉。
(https://www.2mcnxs.com/html/book/50737/50737947/31570885.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2mcnxs.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2mc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