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格洛芬德尔兀自思考着，而这边厢，罗迷莫斯却心大的很，对方激烈的内心挣扎她全然一概不知。凯勒布理鹏写信告诉她这次只有他一个人会去佩拉基尔了，她心里虽有些遗憾，但也觉得即使格洛芬德尔来了，恐怕自己也会像上次一样没什么工夫理会他，那不来也便不来了，等努曼诺尔和索伦这边的事解决了以后，他们两个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去解决他们的问题。
而且这一次，除了要和凯勒布理鹏继续讨论精灵三戒的有关问题，罗迷莫斯还惦记着梅格洛尔许诺她的那一篇歌剧呢，虽然她也没报十足十的期望：本来梅格洛尔也不是完全心甘情愿地为她写歌，如果他后来反悔了甚至直接跑了，罗迷莫斯也没辙。
如果努曼诺尔的船队不是在半夜到了佩拉基尔港口，罗迷莫斯下船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去梅格洛尔工作的那家餐厅逮人，偏偏天一亮她就要准备第一场演出了，因此只能悻悻作罢，打算等上午的场次结束后再去找人。
结果没想到，她还没去找人，人倒主动来找她了。
演出结束后，罗迷莫斯准备先回去换身衣服，结果她一进屋，一眼就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披着精灵斗篷的人影，毫无声息地立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
“梅格洛尔大人？”罗迷莫斯关上门。
梅格洛尔摘下帽子，微微点头致意：“罗迷莫斯领主。”
“您怎么来了？”罗迷莫斯受宠若惊，“啊，难道是来专门给我送谱子的？”
“是。”梅格洛尔爽快地承认道，“我认为我和您之间的事越早结清越好。”
“倒也不必急于这一时，本来我也打算今天去找您的。”罗迷莫斯乐呵呵地道，迫不及待地接过那一本谱子翻了翻，眉毛越扬越高，“您最后还真拿我当主角写剧本了？”
“当然，我们之前不是这么谈定的吗？”
当时是这么说，不过在充分了解了她是多么离经叛道的人后，罗迷莫斯本来以为梅格洛尔会犹豫进而改变主意，因为她以为对方已经是一个对一如和维拉完全虔诚温顺的人了——就像一个凡雅那样。但现在看来，即使在为过往的罪行忏悔，费诺里安骨子里的一些东西依然永远不会改变。
“而且，您去原来那家餐厅也找不到我了。”梅格洛尔又说，“那里已经停止营业了。”
“这就倒闭了？我上次去的时候不还有模有样的吗？”罗迷莫斯惊奇道，“需要多少钱重新开业？我给他就是了。”
“不是倒闭。”梅格洛尔无奈地叹了口气，“是老板主动关的门。他一直都不喜欢那种挑选顾客的经营模式，在佩拉基尔中心新开了分店，能赚到钱以后，他早就有关掉老店的想法了，但因为我不愿去新店，所以才一直开到现在。”
“那您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没有。”梅格洛尔说，略顿了一下，“我是在这里等您。”
罗迷莫斯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您要离开佩拉基尔了？”
梅格洛尔嗯了一声：“佩拉基尔很好，可我已经在这里停留得太久了。”
“那以后您有何打算？”这个问题本来不关罗迷莫斯的事，她真正想问的是后半句，“您要回林顿吗？”
“不。”梅格洛尔回答得很干脆。
“如果您回去，泰尔佩林夸会很高兴的。”虽然这么说，罗迷莫斯也明白这理由八成说动不了梅格洛尔，如果对方会因为凯勒布理鹏回去，在伊瑞詹建立时就该回去了。
果然，梅格洛尔不置可否。
“就算您不想回去，至少该写封信让泰尔佩知道您还安好吧？”罗迷莫斯说，“还有埃尔隆德，我听说他曾是您的养子，在您失踪后肯定也一直在挂念您。”
梅格洛尔沉默良久，继而苦涩地轻叹一声。
“我一个人走在漆黑的长夜中，看不见一点星光，”他说，“但看来泰尔佩林夸仍有挣脱我们家族命运的希望，埃尔隆德更不必说，我又怎么能将黑暗与悔恨再带给他们？”
“您将自己视作厄运吗，大人？”罗迷莫斯说，“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既然您已经放弃了夺回精灵宝钻，那个誓言自然也就不作数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梅格洛尔的声音非常轻，“但就我自身的感受来说，我身上的负担没有一天有丝毫减轻。纵使誓言已经作废，但是过往的血债如何偿清？曼督斯的诅咒如何被祛除？”
“我无法回答您。”罗迷莫斯说，“但我认为如果您希望获得救赎，那方法一定不是永无止尽的自我放逐。林顿现在的状况并不乐观，在不久的将来，精灵们必然迎来一场大战，不是和魔多，就是和人类，那时他们也许会需要您，我知道您不止是中洲最伟大的精灵歌者之一，也是出类拔萃的战士和统帅。”
“‘一切开端良好的行事，皆将以恶果收场。’”梅格洛尔说，“我当然希望林顿永远繁荣昌盛，但恐怕我帮不了吉尔加拉德；我也从未奢求获得救赎。”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罗迷莫斯也不好再劝什么，其实梅格洛尔以后怎么样、回不回林顿她本来也无所谓，只是想到他是凯勒布理鹏现在在中洲唯一的亲人，才多嘴说了两句。
“我也听说过那个预言。”罗迷莫斯说，“据说坚持留在中洲的精灵，身体会逐渐承受不住灵魂的重担——泰尔佩打造精灵三戒本来就是为了延缓这种情形的发生，但精灵三戒和索伦的至尊魔戒脱不开关系，一旦三戒和至尊魔戒的联系断裂，它们很可能也会失去守护的力量，届时精灵恐怕将不得不返回阿门洲，那时您怎么办？”
“曼督斯揭示过：‘那些坚持留在中洲，不来曼督斯者，将日渐厌倦世界，仿佛背负重担，且必将衰微，面对后来的那支年轻种族，变得宛如一群悔恨的幽灵。’”梅格洛尔面色如常，显然早已准备好了接受自己的这一结局。
罗迷莫斯沉吟半晌，道：“如果那个时刻到了，您可以来找我。”
梅格洛尔投来一个不解的眼神。
“怎么？我也是迈雅，美丽安可以建造环带保护整片多瑞亚斯长盛不衰，泰尔佩林夸经索伦的点拨打造出了可以抵挡岁月侵蚀的三戒，虽然治愈、守护、延缓衰亡不是我的专长，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梅格洛尔的表情并无松动，他缓缓摇了摇头：“多谢您的好意，但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罗迷莫斯并不惊讶于会遭到拒绝，说白了她和梅格洛尔真的不熟。和凯勒布理鹏不同，梅格洛尔对外界的警惕性要高得多，尽管他用温和的外表与谈吐很好地掩盖住了自己的攻击性，但只要你稍微试图和他走近一些，就会立刻感觉到他的内心是如何拒人于千里之外。何况这人要是别的谁也就罢了，但是黄昏领主说出这话，正常人都该觉得她没安好心。
罗迷莫斯确实没有乐于助人的癖好，但她也没像梅格洛尔怀疑的那样在做例如趁着对方的灵魂衰弱把他做成戒灵似的东西之类的打算——她哪有这本事！罗迷莫斯之所以伸出橄榄枝，一方面当然是看在梅格洛尔和凯勒布理鹏的关系上，另一方面则单纯是因为她看不惯反抗命运之人最终屈服于命运，这样的现实让她多少有些推人及己、兔死狐悲之感。
不过既然梅格洛尔以后不想再跟她扯上关系，那就算了。
临走时，梅格洛尔犹豫了一下，又转过身来，低声道：“黄昏领主，我知道这话您大概听不进去，身为次神，您也理应比我具有更深的智慧，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那条铺满他人鲜血与□□路最终不会通向您所追寻的自由。请回头吧，如果还有希望的话。”
罗迷莫斯有点烦躁，是她表现得太友善了？现在连梅格洛尔都要来多管她的闲事。
梅格洛尔等待了片刻，见罗迷莫斯一直沉默不语，微微摇了摇头，戴上兜帽，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罗迷莫斯突然想起一件事，出声叫道，“你是怎么进来，还知道我的休息室在这儿的？”
“我见到你们剧院里的人，告诉他们我有事要见您，他们就让我进来了，也没多问什么。”罗迷莫斯一提，梅格洛尔也想起了这件事，确实，他进来得好像太容易了些，如果只要随便说一声就可以来到后台见到罗迷莫斯，罗迷莫斯房间的门槛怕是都能被踩烂。
不过罗迷莫斯确实提前跟欧卡诺姆和纳奎丽等人打了招呼，说是这两天她的一个朋友可能会来找她，但这个所谓朋友其实不是在指梅格洛尔，而是……
一阵靴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从走廊里由远及近，罗迷莫斯愣了两秒，后知后觉地从那声音中认出了来人是谁，但她的反应慢了半拍，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时，那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停住，来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后就自顾自打开了门。
“好久不见，罗迷。”凯勒布理鹏大步迈进来，四下扫视了一遍房间，“我刚才好像听见这里有其他人在和你说话？”
“呃。”他看不见他二伯吗？罗迷莫斯疑惑地往梅格洛尔刚才站着的地方瞄了一眼，余光却只看见了一扇半开着的空窗。
………………
倒也不必如此吧？
“哪有其他人，你听错了吧？”罗迷莫斯收回眼神，镇定自若地睁眼说瞎话，“是我刚才在自己跟自己分不同角色练台词。”
“是吗？可是我总觉得那个声音很耳熟。”凯勒布理鹏说。
“我的声音你当然觉得耳熟了。”
“不是，我是觉得像……”凯勒布理鹏的话头截住，罗迷莫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咯噔了一声，那是梅格洛尔刚刚给她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那本乐谱。
“……那是什么？”凯勒布理鹏走过去，眼睛一直盯着那处。
“这是我们还没开始排练的新歌剧乐谱，是重要机密。”罗迷莫斯连忙走过去，抢在凯勒布理鹏前面把谱子抓起来，藏在身后。
凯勒布理鹏定定地看着罗迷莫斯的脸，罗迷莫斯虽然素来说慌不打草稿，此时此刻也有些心虚。
“让我看看吧，罗迷。”凯勒布理鹏低声恳求道，“就一眼。”
罗迷莫斯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敌不过凯勒布理鹏的眼神，扭过头去，将手里的乐谱递给他。
凯勒布理鹏并没有翻开谱子，他只是伸出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第一页第一行的那个手写单词：“序幕”，然后就兑现了他只看一下的承诺，将其还给了罗迷莫斯。
“真是好曲子。”他轻轻说道。
罗迷莫斯本来担心凯勒布理鹏会生气，会责怪她竟然不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他。十年前在认出了梅格洛尔的身份后，罗迷莫斯确实想过要不要在信里把这件事告诉凯勒布理鹏，但梅格洛尔明显不想和所有人相认，罗迷莫斯担心如果自己多此一举的话，对方一生气直接跑路，到时她找谁要她的歌剧谱子去？
怀着忐忑的心情，罗迷莫斯慢吞吞地抬起头，所幸凯勒布理鹏看起来并没有要埋怨她的意思，他的眼中没有怒火，而是亮晶晶的，像是浸润了水后晶莹剔透的蓝宝石，
“是上次你一直在和我夸赞的那位乐师吗？”凯勒布理鹏问。
“对。”罗迷莫斯尴尬道，“不巧他上次身体不适，没有见上面。”
凯勒布理鹏沉默了片刻。“没关系。”他呼出一口气，释然道，“我相信终将会有再见面那一天的。”
“对不起……”罗迷莫斯低声说。
“没什么好说对不起的。”凯勒布理鹏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还要谢谢你，罗迷，你又帮了我一个忙。”
“哪里哪里。”罗迷莫斯连忙推脱。
“不过我还要再拜托你一件事。我大概能够理解他不愿意回来的原因，”凯勒布理鹏说，他停顿了一会儿，仿佛在沉思着什么，随即才又回神，“但既然罗迷你能和他说上话，有机会的话，请你帮我转述给他：如果会有那么一天，我随时欣然迎接他的回归，无论过去多久。”
“好说好说。”罗迷莫斯满口答应。
不过那天过后，直到现在，罗迷莫斯再也没在任何地方见到那位在海边流浪的精灵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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