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罗迷莫斯感受到了雅瑞希尔对贡多林的渴望与怀念一日比一日更强烈，但她并没有立刻煽风点火地劝雅瑞希尔马上离开，无论如何，伊奥还是雅瑞希尔的丈夫，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儿子。
除此之外，雅瑞希尔对贡多林入口秘密的坚守程度也远超罗迷莫斯的预期，她本以为作为这近百年间雅瑞希尔身边唯一亲密的友人，自己应该可以得到对方完全的信任了，没想到别说她了，雅瑞希尔甚至不肯将贡多林的具体位置和进入方式告诉自己的亲儿子梅格林。
不过罗迷莫斯并没有变得急躁，她一向富有耐心而善于隐忍，在直接从雅瑞希尔口中套出贡多林的位置的计划失败后，她立刻打起了其它算盘。
尽管没能借梅格林之口刺探出自己想要的消息，但经这件事，罗迷莫斯注意到梅格林对诺多精灵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
同时罗迷莫斯也很了解伊奥，不客气点说，她了解伊奥的程度甚至超过了雅瑞希尔和梅格林。罗迷莫斯很清楚伊奥有多么厌恶诺多精灵，这一点并没有因为他的妻子是诺多公主而有所改变，他绝不会允许雅瑞希尔回到贡多林去，更不用说梅格林了，这一矛盾是不可能调和的。
利用这一点，罗迷莫斯很轻易地便挑起了伊奥和梅格林两人的不和。
某一天的晚饭时间，兰玟用完餐后看向伊奥，欲言又止。
伊奥注意到了兰玟的眼神，他心情还不错，所以还算和颜悦色地问她：“怎么了？”
然后兰玟的下一句话就把他这天的好心情全部破坏殆尽。
“我明天想去希姆拉德看望那里的朋友，”兰玟比划着她的意思，“我已经好几十年没去看过他们了，能不能——”
“不行！”伊奥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声音之冷硬让兰玟吓了一跳，漂亮的小脸上不由浮现出委屈的神色。
梅格林放下手中的汤匙，不明所以地看向兰玟和父亲。
“这为何不可？”他说，“希姆拉德离南埃尔莫斯并不远，如果您是担心兰玟一个人去不安全，我可以护送她。”
事实上梅格林自己也想去拜访费诺之子很久了，然而他的这番话愈加激起了伊奥的怒火：“那片地区现在被诺多占领了！”
“我知道，那又怎么了？”梅格林问，“他们是我母亲的族人不是吗？”
雅瑞希尔的嘴唇不安地颤动了一下，她看着丈夫和儿子，不知该从何解释。
“那些西方的外来者，”伊奥说，“他们残害了我们的亲族，侵略了原本只属于我们泰勒瑞族的土地！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去和那些杀人犯打交道！我也不许你去，你是我的儿子，梅格林！在这件事上你必须服从我！”
“可他们是我母亲的亲人，是我的舅舅。更何况侵略者是从何说起？如果没有他们，中洲现在怎么会如此和平？若不是安格班之围——”梅格林想据理力争，可伊奥因为他为诺多族的辩解更是勃然大怒。
“你竟然把那些强盗看成英雄？！这些话是谁对你说的？是你？”他狠狠地瞪了雅瑞希尔一眼，又猛地转向兰玟，“还是你？！”
兰玟害怕的哭了起来。
雅瑞希尔站起来挡在兰玟前面：“是我和梅格林说这些的。怎么？我难道不能让我的儿子知道他母亲族人的英勇事迹吗？”
“英勇事迹？杀人放火、侵略土地倒是需要写成歌谣赞颂的事情了？不过也难怪，这种不要脸的事野蛮的诺多倒真是干的出来。”
“够了！”雅瑞希尔忍无可忍，“我不允许你一再侮辱我的族人！”
雅瑞希尔和伊奥大吵了一架，长久的压抑和委屈让雅瑞希尔几乎要哭出来，只是碍于在梅格林和兰玟面前，只能强忍泪水，然而伊奥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怜惜。
雅瑞希尔的心一点点变凉下去，从前她只当伊奥不喜与诺多来往，亲族残杀毕竟是他们有错在先，因此在这方面她总是尽可能的顺着伊奥，甚至听从他的要求百年来竟从未再与凯勒巩他们联系过，可现在她才终于发现，原来在伊奥的眼里，她的族人们竟都是如此不堪，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雅瑞希尔不禁怀疑起伊奥当初是为了什么才娶自己为妻，他对自己又到底有几分真情意在？
两人的情绪越来越失控，争吵中，伊奥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气，竟举起手，要对着雅瑞希尔打下去。
雅瑞希尔大惊，怎么也没想到伊奥真会对自己动手，向后躲避时脚绊住了凳子，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
梅格林终于忍不住冲了上去，一把推开了伊奥，然后转身去扶雅瑞希尔：“您没事吧？”
雅瑞希尔摇摇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决堤，失声痛哭起来。
伊奥喘着粗气，面色阴沉的吓人，看也不看妻儿和旁边吓呆的兰玟一眼，转身就快步走出了餐厅，砰的一声重重甩上了门。
自此之后，梅格林和伊奥就疏远了，梅格林再也没随伊奥一起外出过，伊奥也不再信任他，而雅瑞希尔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她对伊奥的感情终于完全不复存在了。
罗迷莫斯知道是时候煽动雅瑞希尔离开了。
时间过得很快，每年的仲夏时分，矮人都会邀请伊奥去参加他们的宴会，这是一年中雅瑞希尔和梅格林唯一一段完全自由的时间，也是他们逃离的唯一机会。
不出罗迷莫斯所料的，梅格林对雅瑞希尔提出了离开南埃尔莫斯的建议，而雅瑞希尔这次不再迟疑，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然而就在他们做好了一切准备，随时都能整装待发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兰玟了。
雅瑞希尔找遍了南埃尔莫斯谷底的每一处地方，询问了家中的所有仆人，却没有一人知道兰玟的去向。
眼看伊奥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梅格林心中焦急，最后，他忍不住对雅瑞希尔说：“我们不要再等兰玟了吧，公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怎么行？我们怎么能留她一人在这里？伊奥会杀了她的！”雅瑞希尔道。
“可如果我们再不动身，就要再等整整一年才能有离开这里的机会了，难道您要再受一年那人的折磨吗？”梅格林催促道，“只要我们尽快赶回贡多林，说服图尔巩陛下派人来这里接兰玟，她就不会有事的。”
雅瑞希尔不禁动摇了，她确实一点也没法再忍受和伊奥生活在一起了，只要一想到那天争吵时对方发怒的样子，她就感到一阵恐惧和恶心。
“好吧，”她说，“那我们快点出发吧，愿众神在我们来救她之前保佑她平安无事。”
于是雅瑞希尔和梅格林趁伊奥不在家时策马离开了这片监狱一般阴暗的森林谷底，直到眼睛最锐利的精灵都看不见他们离去的影子，完全确认他们不会再返回了以后，几天不见人影的罗迷莫斯缓缓摘下蛛网隐身斗篷的兜帽，凭空悬浮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终于！终于离她最后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了！
只要能得到贡多林的确切位置，她就有条件和索伦谈判（事后想起来，罗迷莫斯承认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从而脱离安格班的掌控，获得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自由。
所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罗迷莫斯越发小心翼翼起来，绝不允许自己的计划出半分差错，也正因如此，她在雅瑞希尔和梅格林这几天寻找她时藏了起来没有现身，因为罗迷莫斯不确定雅瑞希尔会不会完全信任地把贡多林的情报透露给自己，说不定她还会效仿当年埃克西里昂那样在进去时蒙住她的眼睛呢！
啊，可恶的埃克西里昂！
最后，为了避免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罗迷莫斯索性决定不随雅瑞希尔他们一道走，而是偷偷地跟在他们后面进入贡多林，反正在蛛网斗篷的掩护下，不可能有人发现她的。
罗迷莫斯计划的很完美，然而命运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即使是神也无力抗拒祂。
有人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罗迷莫斯一惊，转头看去，眼前的人赫然就是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之一——伊奥。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两个人沉默地僵持着，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伊奥见鬼一般看着面前的人，闭上又睁开眼反复好几次，终于确定自己看见的景象并非幻觉，霎时又惊又怒：“罗迷莫斯？！”
罗迷莫斯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是不可能骗过伊奥了，毕竟当年自己还跟他吹嘘这隐身斗篷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绝无仅有，就算在维林诺也找不到第二件去。
“伊奥。”罗迷莫斯眯了眯眼，她的嗓音在女子中本就属低沉的，几十年的噤声后重新开口，声音里更是还透着几分沙哑，“你回来的时间比我预计的……早了点。”
伊奥一言不发，像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一样立在那里。他曾经日夜期盼着罗迷莫斯遵守诺言回到他身边，可现在她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伊奥却很难表现出哪怕一丝接近于喜悦的情绪，只有无尽的愤怒充斥了他的胸膛。
“一直以来，兰玟都是你？！”
“准确的说，兰玟并非全部的我。”罗迷莫斯干脆地承认了，“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没错，我就是兰玟。”
“为什么骗我？！”伊奥激动地上前一步，目眦欲裂。
“骗？这个字用得真有意思，我何时对你说过半句谎话？我只是没将兰玟的真实身份告诉你罢了，不过，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没有欺骗？这话你真说的出口，罗迷莫斯！当年你对我说，你会想办法离开安格班回到我这里来，可结果呢？一百年都快过去了，你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可事实上，你离我近在咫尺，而且一直把我当个傻瓜一样耍来耍去！如果不是为了你当年的嘱托，我又怎么会留下雅瑞希尔？现在你的意思倒是这所有一切都和我无关了？”
“不过不到一百年而已，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伊奥。”罗迷莫斯冷笑一声，“彻底脱离魔苟斯的控制哪有那么容易？我费劲心思地想套出贡多林的情报作为离开安格班的筹码，你却一转眼就娶了诺多公主逍遥快活，既然如此，我和你还有什么关系？事到如今你竟指责起我来了，脸皮真是比安格班的城墙还厚！”
“这……你应该把你的计划清楚告诉我的，我不知道……”伊奥的脸变得苍白了，不管怎样，（他以为）确实是他对罗迷莫斯不忠在先，“我娶了雅瑞希尔，是因为有时她给我的感觉很像你，并不是——”他突然发觉有些不对了，问罗迷莫斯，“雅瑞希尔和梅格林现在在哪儿？”
“他们已经离开南埃尔莫斯，往贡多林去了。”罗密莫斯冷淡地回答他，“现在我要跟着他们探明去往那里的路。有缘再会了，伊奥。”
伊奥还没从这一连串变故中回过神来，下意识问罗迷莫斯：“你还会回来吗？”
罗迷莫斯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伊奥，她的脸上带着嘲笑的神色。
“回来？”她反问伊奥，“无论你是否真的爱过雅瑞希尔，她是你的妻子都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更何况你们还有一个儿子梅格林，你怎么还会指望我回到你身边？我刚才对你说’‘有缘再会’是吗？不好意思，是我口误，这次恐怕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随意地对失魂落魄地呆愣在那里的伊奥点了点头，就不再去看他，径直准备离开了。
可还没等罗迷莫斯走出这个房间的门，伊奥就迅速地下定了决心，猛地转身冲过来抓住了罗迷莫斯。
罗迷莫斯不耐烦地皱起眉：“你想干什么？”
“之前的事是我鬼迷心窍。”伊奥态度生硬地对罗迷莫斯道歉，“但在离开安格班以后，你必须回到我这里来。”
“不可能。”罗迷莫斯一口回绝了他，“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当初是你将雅瑞希尔带到了我这里，现在你又放走了他们，让我失去了妻子和儿子，你觉得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决定要娶雅瑞希尔，和失去了她的爱，难道这一切是我造成的吗？”
“哦，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你的功劳在呢？”伊奥语含讥讽，眼神危险极了，“即使这些事你真的没有插手，但如今我的不幸却正是你本来的目的所在，因此你必须补偿我。”
“如果我说不呢？”罗迷莫斯沉下了脸。
“那我就去告诉他们你的真实身份，你永远别想离开安格班获得自由！”伊奥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罗迷莫斯真恨不得立刻咬死伊奥，她当年在他坠崖时为什么要救他？这人就活该摔死！
罗迷莫斯知道伊奥有多难缠，她又担心再与他纠缠下去会追不上雅瑞希尔和梅格林，只能硬生生地把这口气咽了回去，姑且先应了他：“……好，我答应你。”
伊奥也很清楚罗迷莫斯有多狡猾。
“不要想耍什么花招。”他警告罗迷莫斯道，“为了防止你趁机逃跑，我会跟你一起去贡多林。”
“随你。”罗迷莫斯冷笑连连，心里则又迅速地盘算起摆脱伊奥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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