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清脆的击剑声在练武场上回响着，又是一个满溢着阳光和汗水的清晨。
阿拉贡紧紧盯着对面的格洛芬德尔，一刻也不敢放松，挥剑就直朝对方攻去，格洛芬德尔轻松地躲过，身体微微往左后方一错，阿拉贡立即穷追不舍地跟上，没想到格洛芬德尔只是虚晃一招，手腕一转，充当武器的树枝刹那间就擦着阿拉贡的脸架上了他的脖子。
胜负已分。
“你今天不是特别专心，埃斯泰尔。”格洛芬德尔平静地指出道，并没有责备之意，可阿拉贡还是羞愧地涨红了脸。
“我很抱歉，大人。”他讷讷道。
“没关系，你现在知道要根据对方的动作判断他的下一步出招了，这很好，但是有时候对方可能只是假动作，分辨出来需要运气和经验，特别当你面对的是我这样技巧高超的人时。”格洛芬德尔微笑道，“我们再来一次。”
相同的套路虚虚实实地重复了十来次，阿拉贡终于又一次看出了格洛芬德尔的假动作，尽管那其中多少有点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成分，不过他确实成功了，惊喜之下，阿拉贡毫不犹豫地正面一剑劈向格洛芬德尔。
格洛芬德尔避无可避，小小地挑了一下眉，竟要拿树枝去硬挡阿拉贡的长剑，阿拉贡大惊，却已经来不及收势，眼看剑锋就要砍断那根两指粗细的枝条继而划伤精灵那张俊美的脸，格洛芬德尔的左手却闪电一般伸出，一下就牢牢钳住了阿拉贡拿剑的那只手，硬是让他无法动弹半分，阿拉贡顿时惨叫出声，脚下又被格洛芬德尔一绊，一下背部着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就凭你，想伤到我还得再练练呢。”格洛芬德尔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不过你的进步确实很快，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可能就得用真剑和你对练了。”
阿拉贡躺在地上直哼哼，不说话。
“我教给你的一直都只是技巧，如果真的认真起来，我十招内就能用树枝击败你，你的力气、速度、反应能力和我都差得太多了，基本功的练习还是要你自己加强。不过没关系，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大成长的空间。”格洛芬德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飘忽，“千万别轻视那些最基本的训练，我以前在贡多林时有一个……学生，聪明是真聪明，各种小花招层出不穷，可惜她兴趣广泛，偏偏就对运动没什么兴趣，直到现在，恐怕在剑术和射箭上也是半瓶子水吧。”
“……您说的是罗迷莫斯？”阿拉贡听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
格洛芬德尔瞥他一眼，默认了。
“您跟罗迷莫斯的关系果然特殊！”阿拉贡有点激动起来，“我本来还想听安东尼娅小姐讲那些事呢，结果……唉。”
美人总是能吸引最多的注意和激发人们最大限度的想象空间，拥有传奇色彩的美人就更是如此，而拥有传奇色彩的蛇蝎美人，则因为那独有的危险性又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味道，你可以不喜欢她们，却难以避免地被她们所吸引，甚至你可能根本没有亲眼一睹芳容，毕竟距罗迷莫斯灰飞烟灭那时，悠悠三千年岁月已然过去，可是当在市井乡野里听到或是在书上看到关于罗迷莫斯的传闻时，依然有不少人忍不住多听一耳朵或多扫一眼。
美人两个字就是有这么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魅力。
显然阿拉贡也没能免俗。
格洛芬德尔眯起眼看着阿拉贡，半晌轻笑一声：“想听我和罗迷莫斯的故事？”
“如果您不介意讲的话。”阿拉贡总算还记得格洛芬德尔和罗迷莫斯那复杂到一言难尽的关系，客气了一句。
“我是无所谓。”格洛芬德尔轻笑一声，指了指地上，“那你来做俯卧撑吧，中间不许断。你能听到多少故事，就取决于你能做多长时间了。”
阿拉贡的表情垮了下来。
格洛芬德尔第一次见到罗迷莫斯——当然那时他还不知道那是罗迷莫斯——是在他又一次从贡多林出来到外面办事的时候，那时贡多林新建不久，他们外出的次数还比较频繁。这次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好友，贡多林十二领主之一的涌泉领主埃克西里昂。
在他们快接近贡多林的入口时，格洛芬德尔敏锐地捕捉到了不远处一片难听的嘈杂声，并立刻判断出那是半兽人的活动声。
“数量不是很多，应该是又偷偷溜出来探查贡多林的情况的。”格洛芬德尔对埃克西里昂说，笑容轻松，“我们就在这儿把它们灭了吧。”
埃克西里昂的表情就要严肃的多，他点点头，赞同了格洛芬德尔的话，虽然那些半兽人肯定进不来贡多林，但如果被他们偶然发现了这附近有精灵的行踪，保不准魔苟斯会猜到什么，还是小心为妙。
因为目的并不是把那些半兽人赶走，而是把它们一个不留地杀死，格洛芬德尔和埃克西里昂没有骑马过去，而是背好弓箭，借着树木的掩护，和其他人一起悄无声息地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潜了过去。
两人观察了那些半兽人一会儿，格洛芬德尔小声对埃克西里昂道：“它们好像不是来找贡多林的。”
埃克西里昂点头，稍微放下心来，他本来还担心魔苟斯察觉了什么，现在看来，应该只是这几十个半兽人误打误撞走到这里来了。
“动手吗？”格洛芬德尔问。
“再等一下。”埃克西里昂皱皱眉头，“它们好像在找其他什么东西。”
确实，那些半兽人动作粗暴地翻着草丛，有的还低头往树洞里探看。
“这里有什么值得让他们大费周章这么搜寻的？”格洛芬德尔奇道。
“不知道，所以我们先看看情况。”埃克西里昂说。
他们耐心地又等了一会儿，那些半兽人翻开了不知道第几丛灌木，一瞬间，一个影子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从里面跳了出来，慌不择路地拔腿就跑，可是她周围全都是半兽人，能跑到哪里去？没挣扎几下就被半兽人抓了回来。
半兽人们发出胜利般的嚎叫嘶吼声，像是围观捕获到的猎物一样将那精灵团团围住，其中为首的一只举起长矛就向她刺去。
这些事情发生的极快，历时不到半分钟，被半兽人抓到的精灵捂着脸蜷缩在地上，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
就在这时，两支箭却伴随着破空声，刹那间分别射穿了那个半兽人小头目的脑袋和后心，它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这次是谁先得手的？”格洛芬德尔动作轻灵优雅地从树上跳下，轻轻松松砍倒了几个不知死活跑到他面前的兽人。
“看来又是平手。”艾克西里昂气定神闲地说道，刹那间又是两箭射出。
其他精灵也纷纷跳了出来，霎时就把那些半兽人杀得溃不成军。
格洛芬德尔杀了几个兽人，想起了那个被兽人俘虏的精灵，忙朝她看去，那些兽人们现在哪有余力顾及俘虏？根本无一人在她周围，可是那精灵却不逃跑，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团成小小的一团，连尖叫声也发不出来。
“喂，你还好吗？”格洛芬德尔朝那精灵走去，在她身边半蹲下来，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那精灵依然一动不动。
格洛芬德尔细细打量了这个精灵几秒，虽然看不见她捂住了的脸，但是从形体来看，这还只是个三四十岁的精灵少女呢，换做人类的年龄，差不多是十五六岁。
那女孩衣衫破烂，沾染着斑斑血迹，黑色的头发因为尘土和鲜血而结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她躺在地上，抱着脑袋，尖尖的耳朵不安地颤着，当格洛芬德尔碰到她后，她颤抖的更厉害了。
被吓着了吧？格洛芬德尔心里叹了口气，声音却变得极是温柔起来：“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他安慰了许久，女孩才止住了颤抖，慢慢从地上撑起身来，格洛芬德尔连忙伸出手，动作轻柔而有礼地将她扶了起来，女孩的身体又颤了一下，但终于勉强放下了戒心，缓缓抬起头，迟疑地看向格洛芬德尔。
格洛芬德尔一下子愣在那里。
阿拉贡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撑不住了？”格洛芬德尔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就到此为止吧。”
“别别别！”故事正讲到精彩的地方，阿拉贡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硬着头皮爬起来，“我、我还能做，您继续……”
“停下吧，一次练习量太大反而会事倍功半，休息半个小时。”格洛芬德尔无奈道，“我接着说就是了。”
阿拉贡一下瘫在了地上，身体疲乏极了，精神却很是兴奋，喘了一会儿气就忍不住问格洛芬德尔道：“罗迷莫斯真的那么漂亮吗？”
“嗯，真的漂亮。”格洛芬德尔叹了口气，“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看起来都还没有成年呢。”
女孩终究是还带着怯意，头只抬起一半，就停止了动作，手依旧护着脑袋，只露出上面小半张满布着灰尘和鲜血的脸，饶是这样，那眉眼也是看得格洛芬德尔一愣。
纵使眼含泪花，却也仿佛脉脉含情，灵气十足，当真是眉如春风三月剪，目似繁星落寒泉，纵是状况狼狈如斯也难掩丽色。
直到埃克西里昂和其他人消灭了所有的半兽人，指挥他们打扫清理战场，却发现格洛芬德尔久久没有动静，便出声问道：“你在干什么，格洛芬德尔？”
格洛芬德尔这才回神，忙应道：“没什么，埃克西里昂，这里有个女孩。”
“我看见了。”埃克西里昂回答，他走过来，当看见精灵少女时，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表情不由得便柔和下来，轻声问少女道，“你感觉怎么样？受伤了么？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精灵？父母家人呢？那些半兽人为什么抓你？”
“……”少女却沉默着，望望他，又望望格洛芬德尔，不发一语。
“你怎么一上来就问这么多？她还是个孩子呢，一定是被吓坏了。”格洛芬德尔瞪了埃克西里昂一眼，看向少女，情不自禁地感到怜惜万分，柔声道，“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埃克西里昂挑了下眉毛，没再说什么。
那少女瑟缩了一下，垂下眼睛，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格洛芬德尔松了口气，他还直担心这女孩会不会被吓傻了呢，声音更轻了：“你的父母呢？”
“……”少女抬起眼，又是半天没有说话，良久，突然一蹙眉，眼睛里就满是水光了，一直掩面的双手终于放下，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愈发衬得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干净明澈，而五官也极为秀丽标致，竟不输于任何一位精灵公主。
她指了指那些半兽人的尸体，将手伸直做手刀状，轻轻在颈上一划，然后摇了摇头，眼泪要坠未坠，楚楚可怜极了。
格洛芬德尔和埃克西里昂对视一眼，虽然早在意料之中，还是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只是——
“你……”埃克西里昂迟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不能……吗？”
少女冲他眨了眨眼，第三次摇头。
“那会写字吗？”格洛芬德尔将手心亮给女孩，问道。
女孩刚伸出手想在他手心上写字，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上全都是泥土，慌忙想缩回去。
“没关系。”格洛芬德尔眼疾手快地抓住精灵少女的手，看见对方被他惊了一跳又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少女看着他，摇摇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虽然只是嘴角缓缓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格洛芬德尔还是为此感到一阵雀跃。
“你叫什么名字？”他微笑着问。
格洛芬德尔的讲述再次停了下来，阿拉贡急不可耐地想知道后面的事，但还没等他说话——
“怎么不讲了？”
阿拉贡一惊，转身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有人站在了他身后，而他刚才过于专注，竟没有发觉。
而站在他身后的人，正是微笑着的吉尔蕾恩和神情莫测的安东尼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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