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在出逃了五十多年后，罗迷莫斯终于还是被索伦给逮回了安格班。
索伦勒令罗迷莫斯把她的看家本事都说出来，罗迷莫斯一脸委屈，说真的没了。
可惜这次她的话索伦一个字都不信了，冷笑一声，不说是吧？那就逼你使出来。
那时魔苟斯尚且没有创造出长有翅膀的火龙，对于曼威的那些巨鹰，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仰着脖子眼巴巴地看着，怎么也打不着，现在阵营里终于多了个会飞的“战力”，索伦毫不犹豫地就把罗迷莫斯派出去对付巨鹰了，任罗迷莫斯如何哀嚎辩白自己根本打不过那些长着尖爪利喙的迈雅，索伦也只当她又在扮猪吃老虎。
于是罗迷莫斯就这样被索伦残忍地推上了战场，其实索伦倒没让她主动出击，知道罗迷莫斯一个人对付几十只巨鹰不太现实，只让她守在安格班上空，看见有巨鹰飞过来来把他们轰走就行了。
即使如此，当索伦再一次看见罗迷莫斯时，她的情况依旧惨到超出了他的想象。
全身上下都血迹斑斑，没有一块好肉，翅膀上的羽毛七零八落，一片狼藉，有一只还被弄折了，白森森的断骨露在外头，罗迷莫斯捂着自己的左半边脸，但鲜血依然从她的指缝中源源不断地渗出，顺着手腕和小臂汩汩流下。
索伦连白眼都不想翻了，他叹了口气，咬着牙道：“罗迷莫斯，你说你能干什么？”
罗迷莫斯狠狠地把自己被挖出的左眼珠朝他脸上扔了过去，被索伦一歪头闪开了。
“我都说过我没法应付那些东西了！”她满含怨气道，脸上一个大大的血窟窿和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分外狰狞，这副身体算是废了。
索伦对罗迷莫斯的话半信半疑，这种怀疑一直到他见到魔苟斯，委婉地提起罗迷莫斯并询问她的情况时，才终于彻底打消了。
“罗迷莫斯啊。”魔苟斯差点把这号人物给忘了，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我有点记不清了，她涉猎的领域好像很杂，但精通的确实就那么没用的几种。哼，你不用管她就是了。”
到这里，索伦才终于相信了罗迷莫斯所言非虚。
从魔苟斯那里回来后，索伦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罗迷莫斯“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两个人面对面坐好，索伦看着罗迷莫斯脸上一个血淋淋、空空如也的眼眶就那么阴渗瘆地瞪着自己，笑容有点挂不住。
“你不打算修一下这身体吗？”他忍不住问道。
“伤的太重，修不回原样了。”罗迷莫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有那个功夫，再造一具更省事，不过我还没想好要造什么样的。”
“关于这件事，你也不能全怨我对不对？”索伦露出一副半抱歉半委屈的表情，“如果不是你事前一直对我有所隐瞒，还擅自溜出了安格班，我又怎么会始终无法信任你？”
说得跟你现在就信任我了似的，罗迷莫斯垂下一只眼的眼睫，嗯了一声：“以前是我不对，但我可以对你保证，索伦，我从未对你有过半句假话。”
说得跟真的似的，索伦心里暗嗤，脸上却很是诚恳：“你想要自由，这我可以理解。但是罗迷莫斯，既然你当初决定摆脱维拉的控制跟随米尔寇大人，又怎么会不明白自由不是毫无代价的道理？”
谁想效忠米尔寇了？她当初只是想搭个顺风车到中土来而已，米尔寇自己感觉良好地把她归到了自己阵营，现在还管着她，你说说，还有比这更让神心塞的事吗？
“我当然明白。”罗迷莫斯乖巧地回答，“正因为米尔寇大人承诺我来到中洲后我便会得到自由，我当初才会孤注一掷，不惜冒着触怒维拉的风险来到这里。可是现在根据我亲眼所见，真实情况却似乎和米尔寇大人所言有些差池，”她斟酌着更温和的表述方式，所幸索伦只是安静地听着，似乎并未生气，“在安格班，我随处可见的那些半兽人和精灵奴隶，好像并没有得到自由……”
她的话被打断了，索伦哈哈大笑，几乎笑出了眼泪。
“罗迷莫斯呀罗迷莫斯。”索伦连念了几遍罗迷莫斯的名字，“枉我还以为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原来却真是如此天真么？”
罗迷莫斯皱起眉头，并未答话。
“自由从来都是相对的，亲爱的，你越自由，加在别人身上的束缚便越多。”索伦止住笑，傲慢地看向罗迷莫斯，“所以，这个世界上从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自由，因为我们的欲望是无限的。”
罗迷莫斯下意识地想反驳，张开口后，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能拥有最多自由的人，必定是拥有最大权力的人，而权力是由力量决定的。”索伦循循善诱，“如果一个人的实力配不上他的权力，那他的权力被剥夺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话和魔苟斯之前和罗迷莫斯说过的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即“实力决定一切”。
“如果一个人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那么他就可以不再受律法和道德的束缚，也就是得到了所谓绝对的自由。”索伦嘴角的笑容狰狞地扭曲着，“比如说有一个精灵，他拥有无人匹敌的剑术和百步穿杨的绝技，一个人就能杀掉一百个精灵，可如果来了一支军队，他依旧只能束手就擒；但如果他一个人便能毁掉一个国家呢？还有谁敢用道德或者其它什么来约束他？”
“怎么会有那种精灵？”罗迷莫斯嗤笑道。
“当然没有，一般拥有那种力量的人物，精灵们便称之为神。”索伦平静地回答道，“所以你明白了吗，罗迷莫斯？精灵们本来就不可能得到自由，他们的命运永远只掌握在我们、维拉或者伊露维塔手里，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是我们去操控他们的命运？”
“……”罗迷莫斯的笑容僵住。
“所以话说回来，罗迷莫斯。”索伦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你想要自由，可你有什么力量或权力足以支撑起这份自由？你看，从你来到安格班以后，你什么都没为米尔寇大人做过。”
长久的沉默。
“我听说，西边最近有一部分诺多精灵失踪了？”良久，罗迷莫斯好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嗯，是由诺多现任至高王芬国昐的次子图尔巩带领的精灵，他们原来驻扎在西海岸的奈芙拉斯特，但前段时间突然全部消失了踪迹，派出去的那堆废物没一个能查到他们的线索！”索伦的脸上现出一丝焦躁和愤恨，又眯起眼，“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他们现在的居住地可是有乌欧牟施法保护，你找不到也是正常的。”罗迷莫斯回答道。
索伦愣了一下，随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继而是一阵狂喜：“这么说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知道大概的位置，不过没什么用。”罗迷莫斯微蹙眉头，“我说过了，那里有乌欧牟亲自守护，而且应该是藏匿在极其隐秘的山谷里，我们根本找不到进去的路，除非……”
“除非直接飞过去。”索伦会意地接上后半句话，“我可以向你保证，罗迷莫斯，如果你能——”
“我飞不进去的。”罗迷莫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那座城上面有巨鹰之王索隆多亲自把守，更何况拜你所赐，我的翅膀现在完全断了。”
索伦噎了一下，开始不耐烦起来：“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迷莫斯沉思着，半晌，不紧不慢地看向索伦：“想要攻开那座坚不可摧的城，只能从内部下手，我会想办法潜进去，弄清里面的兵力、构造等一切米尔寇大人想要的信息，但如果我成功了……”
索伦其实对罗迷莫斯夸下如此大的海口怀疑不已，但如果罗迷莫斯真能做到，那确实是大功一件，于是立刻信誓旦旦道：“假如你做到了，别的不敢说，以后我的所有权力都可以和你平分。”
反正先说说嘛，又不用交税。
罗迷莫斯也只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索伦好奇地问。
罗迷莫斯抚上自己的脸：“首先，我得把这副破烂换下来。”
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绝对是可以用来吃饭的家伙，必要时可以杀人不见血。
索伦对此深以为然。
“你觉得金发还是黑发好？”罗迷莫斯修炼新身体时征询索伦的意见道，“金发更亮眼，但黑发是不是会显得更娇弱一点？棕褐色好像太过中规中矩了，不过这可能更适合我的身份——一个可怜的小西尔凡精灵。”
“随便你，但你要是再在头发颜色上犹豫不决，等你造出新形体时，可能米尔寇大人的第三批火龙都造出来了。”索伦讽刺说。
“我这是追求完美。”罗迷莫斯反驳道，这大概是一个艺术家的职业病。
“你不就是需要一具新形体吗，这个我帮你弄。”索伦终于失去了耐心，“你还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我全都帮你准备好，你只要负责进入贡多林弄清进去的路就可以了。”
“你？”罗迷莫斯皱眉看了索伦一眼，然后迅速打消了疑虑。
如果单从索伦的这张脸来看，他的审美绝对没问题，甚至相当出色——不像米尔寇。
“那就交给你了。”罗迷莫斯说，“其它的倒没什么，你再给我一小队半兽人就可以了。”
不到一个月后，索伦打造好了罗迷莫斯的新形体，即使眼光挑剔如罗迷莫斯，也不得不心悦诚服，那具身体真的挑不出任何毛病。
“试一试？”索伦的语气里暗含得意，可以听出他也对他的这件作品很是满意。
“如果你喜欢，我把这个身体让给你也不是不行。”罗迷莫斯用新身体转了一圈，还不忘挖苦索伦。
索伦的笑容扭曲了，他狞笑着走近，手指闪电般朝罗迷莫斯脸上一点。
“咝！”就好像是被一根烧得灼红的铁针扎了一下似的，罗迷莫斯一下子捂住右嘴角，眼睛里霎时水光莹莹的。
这副身体本就是冲着“让人有保护欲”的方向创造的，罗迷莫斯这一举动更是楚楚动人，让人见之起怜，可惜索伦丝毫不为所动。
“我可没精力重新给你弄一副新的了。”索伦说，“如果这张脸就这么毁了，那你就这么去完成你的计划吧！”
“哼，你确定吗？”罗迷莫斯似笑非笑，“归根究底，想毁掉贡多林的人是你，不是我。”
“是你提出来的，罗迷莫斯。”索伦笃定道，“我不着急，就算没有你，总能再找到什么契机攻进去，但这可是你取得你的‘自由’的第一步。”
罗迷莫斯不说话了，冷笑两声，率领着索伦早就为他安排好的一队兽人离开了安格班，在罗迷莫斯幻术的掩护下，一路向西，度过了大半个贝烈瑞安德地区，一直来到了那片有乌欧牟的咒语保护的山区。
“那么，就是这里了。”罗迷莫斯望着不远处那一圈白色山脉，喃喃自语。
“就这样，罗迷莫斯假装成荒野中被半兽人追捕的精灵，取得了恰巧路过的贡多林精灵的同情，由此进入了城市。约三百多年后，联合梅格林一起，与魔苟斯的势力里应外合，一举攻破了这座隐匿之城。”
“等等，等一下！”阿拉贡和格洛芬德尔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安东尼娅讲述的速度却好像一下子长上了翅膀，蹭的一下就蹦到了贡多林毁灭后，“那三百年的事呢？”
“我们课程的时间有限，我不可能把几千几百年的事情一件件讲给您听，阿拉贡殿下。”安东尼娅平静地解释道，“如果您对贡多林的事情感兴趣，可以去图书馆查阅相关史料，或者我想格洛芬德尔大人也是个不错的老师，但在我的课上就到此为止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从明天开始我们讲埃兰迪尔和愤怒之战，请您回去准备一下。”
“可是、可是罗迷莫斯的事情远不止这些呀！”阿拉贡叫道，“她还和索伦一起毁灭了努曼诺尔大陆呢！还有她在最终联盟之战的表现——”
“这些以后有机会我会再讲给您听的，但下节课的内容由我说了算。”
阿拉贡皱起眉头，他看着安东尼娅毫无商量余地地开始收拾东西，半晌，突然问道：“是不是因为格洛芬德尔大人也在这里，您才把那些内容跳过去的？”
安东尼娅的动作顿住，她缓缓地转头看向阿拉贡，阿拉贡之前从未在他的老师眼里看到过如此锐利的目光，甚至不输于他的父亲阿拉松，仅仅一刹那后，他不由自主地瑟缩了。
然后安东尼娅又看向格洛芬德尔，格洛芬德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但他现在毫不示弱地回望着安东尼娅，显然没打算轻易接受安东尼娅的做法。
“我不否认。”安东尼娅回答道，轻描淡写，但掷地有声。
“对不起，我有哪里让你感到不自在了吗？”格洛芬德尔声音温和，眼睛里却实无笑意，“我还以为你已经能习惯我待在这里了。”
“当然，我还不至于因为您来听我的课就乱了阵脚。”安东尼娅一步步走近格洛芬德尔，一直来到他面前，仰起头直望进他蓝色的眼睛，弯弯嘴角，“我只是奇怪，您怎么会有这样一种留恋过去的奇特癖好，特别是关于罗迷莫斯的那段过去。”
“我没有特别留意罗迷莫斯的事情，只是恰巧您讲到了而已。”格洛芬德尔说，“历史终究是历史了，您不用顾忌我。”
安东尼娅像是稍显惊讶一样挑了挑眉。
“我没说您在特别留意罗迷莫斯呀，大人。”她说，“我只是担心您在听我讲那段历史时说不定会突发心脏病，因为，恕我直言，您不知道的关于罗迷莫斯的事情恐怕多着呢。”
格洛芬德尔的身体僵硬住。
“不过您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历史已经是历史了，何苦还抓着不放？”安东尼娅敛起眉眼，“请您让一下，您挡住门了。”
她对默然让开的格洛芬德尔点了点头致意，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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