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鬼魂
王强好歹是个一百八十斤的中年男人，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他看着谢晚沉单薄的背影，那纤细脖颈仿佛一用力就能掐断似的，愈发怒火中烧。
他坐在耀星副总裁这个位置上这么久以来，还从来没人敢忤逆过他，更别说像谢晚沉这样，用看蝼蚁般鄙夷的眼神看他。
虽然谢晚沉的确有几分花里花哨的本事，但她毕竟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刚才他那是不屑于动手，可要是真打起来，谢晚沉还能敌得过他？
他狠了狠心，抄起桌上的一只花瓶，冲着谢晚沉的后脑就砸了过去。
风声从耳畔划过，杨云舒显然对王强这样的举动十分熟悉和敏感，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叫起来。
“小心！”
眼看花瓶即将落下，谢晚沉终于动了。
她慢吞吞地偏了下头，那花瓶就带着十成十的力道砸在了一旁的柜子上，各种玩具哗啦啦撒了一地。
王强被强大的惯性带得摔在地上，懵了一瞬。
再回头，只见谢晚沉好端端站在原地，身型挺拔，连脚步都不曾挪动过半分。
“你……你……你不是人！”他惊恐万状。
谢晚沉抬步朝他走过来，垂着眼睫，面无表情。
“殴打囚禁发妻，现在又想伤人，我看不是人的是你。”她略带嫌恶捏起王强的下巴，凝剑气于指尖，在他脑门上轻轻一点。
王强怕得要命，这时候才终于明白，谢晚沉的实力并不是他能与之匹配的。
可惜一切太晚了，早在她捏碎那只茶杯的时候，他就应该清醒一点。
王强后悔极了，但退无可退，随着剑光抵上脑门，他惨叫一声，翻了个白眼晕死过去。
谢晚沉站起身，随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指尖，皱起眉自言自语。
“要不是……唔，真想把他抽筋剥皮。”
愣在一旁的杨云舒小声问道：“他……他死了？”
“没死，”谢晚沉耐心解释，“我给他施了个小法术，让他先睡几个时辰。我并没有让他死的权力，等一切尘埃落定，自会有人前来定夺。”
“没错。”杨云舒舒了口气，“为了这种人犯法，太不值了。”
谢晚沉挑眉看向她，女人的神态一改先前的疯疯癫癫，苍白瘦削的脸上露出几分柔美和娴静。
“杨女士，你没有疯？”
杨云舒将乱发拨到耳后，这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都是装的。”
经过这么一闹，谢晚沉大概也能猜出王家是怎么回事了。杨云舒蹲下身子，从那堆散乱的玩具里捡出一只略微破旧的小兔子玩偶，眼圈泛红。
“我和王强……曾经有过一个女儿。”
……
那是一个不长不短的故事，虽然简单，却能体现出人性的复杂与恶。
原本以杨云舒温柔的性格，绝对看不上王强这样暴躁又大男子主义的人。只是家族安排两人商业联姻，她也别无选择，只好嫁了过去。
婚后不久，她怀孕了，这才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
王家上下，连带王强，都有着极端的重男轻女观念。
王强掏钱买通了做产检的私人医生，看出她怀的是个女孩后非常生气，要求杨云舒将这个孩子打掉。
杨云舒当然不肯，她躲到娘家将孩子生下来，原本是想立刻离婚的，可谁知娘家又突然发生了变故。家业破产变卖，父亲跳楼身亡，她也背上了几百万的债务。
就在这时，王强如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深情款款地承认错误，将她们娘俩接回别墅，还替她还清了债务。
杨云舒满心以为王强已经改过自新，便放松了警惕。
女儿三岁那年，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产检结果是个男孩。
王强高兴极了，全家上下好生伺候着她，她也沉浸在即将儿女双全的幸福当中。可当她在产房里拼尽全力生下孩子后，王强却突然告诉她，女儿丢了。
丢了。
怎么可能！
杨云舒几乎崩溃，可她生完孩子几乎耗尽了力气，连床都下不来。王强抱着儿子哄，敷衍地告诉她：“已经派人去找了，你放心吧。”
再后来，王强又告诉她，女儿找到了，只是已经死了。
她可怜的小女儿，被人贩子拐卖，路上高烧不治，就这么死了。
杨云舒说什么也不信，一定要亲眼看一看女儿的尸体，可王强一改从前对她百依百顺的态度，将她关在房间里，命人看着她。
“夫人受了打击，精神失常了。”他对外一直这么说。
这栋别墅里都是王强手下的人，杨云舒势单力薄，娘家又没了，只能顺势装疯，以求保住自己的一条命，给女儿寻个公道。
听到这里，谢晚沉静静问道。
“这些年你有做过噩梦吗？或者说，有没有见过……鬼？”
杨云舒微微一愣，摇头。
“我倒是时常梦见女儿……可她在梦里冲我笑，我不觉得这算是噩梦。除此之外，也没见过什么别的。”
她顿了一下，又道：“听说王强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谢晚沉颔首，“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是你那小女儿回来寻仇了。”
“寻……仇？”
杨云舒瞪大眼睛，虽然心里早就有猜测，但即将到来的真相还是让她身体轻轻颤抖起来，“你是说……”
谢晚沉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直白地说出口。
“你女儿并不是被人拐卖，而是被人杀掉的。”
杨云舒以手掩唇，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悲泣。
晶莹的泪珠沿着她苍白面孔蜿蜒而下，滴落在睡袍上，留下一圈洇开的水渍。女人瘦弱的脊背耸动，谢晚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沉默下来，静静地陪着她。
“谢小姐……”杨云舒哽咽道，“我想知道，我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谢晚沉有些惊讶，原本还以为这种事情对一个母亲来说过于残忍，她没想到杨云舒会主动要求她讲给她听。
杨云舒惨笑，“我是个没用的母亲，但我不能让女儿死的不明不白……谢小姐，求你为我女儿申冤。”
谢晚沉点了点头，难得软和了语气，耐心解释道。
“一般人死后都会立刻遁入轮回，除非有执念未了，其魂魄就会徘徊在生前最后待过的地方。二楼阴气最重，所以可以断定你女儿是在家里被杀害的。”
“除此之外，你家院子里的植物都长势一般，只有那棵梧桐树枝叶繁茂。我观其叶片上隐隐有黑气，所以猜测你女儿的尸身被埋在树下。”
杨云舒闻言心痛如绞，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来。
“那……那我该怎么做？”
谢晚沉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房中可还存有女儿生前贴身的衣物或首饰？”
“有，”杨云舒赶紧抹泪点头，“我背着王强偷偷藏了一件小衣服，那还是她婴儿时穿的。”
“很好。”谢晚沉起身，轻柔地揩去杨云舒眼角的泪痕，“好了，别哭了。带我去你房间看看，说不定我还能让你见她一面。”
回到卧室，杨云舒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件小围兜递给谢晚沉。
这是她女儿刚刚满月时用的口水巾，绣着精致的粉色蕾丝围边，卡通图案上面还洇着几圈洗不干净的口水渍。
这种带着主人生前气息的物件是再好不过了，能精准定位到那小家伙的真身。
谢晚沉伸手接过来，微微阖目，用神识向外看去，一片小小的领域延伸出来。
那是一间布置温馨的儿童房，墙壁刷成浅淡的婴儿粉。各类毛绒玩具摆在床上，似乎是在玩着过家家一类的游戏。
谢晚沉也不着急，踩着白色的木质地板走进去，果然在角落里见到了一个扎着啾啾的小姑娘。
小姑娘皮肤苍白，却生了一双和杨云舒如出一辙的大眼睛。她手里还抱着一只长耳朵兔子玩偶，小小的身体几乎要被那些毛绒玩具淹没了，闻声抬起头，好奇又警惕地看着这个闯进她领域的陌生人。
“你，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进来的呀？”
谢晚沉笑了笑，蹲下身子耐心回答。
“我是来帮你的人，我叫谢晚沉。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啊”了一声，眼睛亮了起来。
“我叫杨心心。大姐姐，我想见妈妈。……你能帮我见妈妈吗？”
谢晚沉没说话，从虚空中伸出一只手，放在杨心心头顶。她确定了眼前的杨心心身上并无恶念，抬眸平静道。
“如果要见妈妈，你就必须离开这间屋子，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即使这样，你还愿意吗？”
杨心心眨巴着似懂非懂的大眼睛，垂下头小声嘟囔。
“我要见妈妈，妈妈好久没来看我了。我不想待在这里，可是，可是我出不去……”
谢晚沉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她从本命剑中分了一束灵气渡过去，杨心心半透明的身体逐渐显露出来。她牵着杨心心的小手，将她带离了那间儿童房。
与此同时，杨云舒惊喜地叫道：“心心！我的囡囡！”
“妈妈！！”
小家伙像颗炮弹一样扑进杨云舒怀里，母女两个搂成一团。
谢晚沉淡声道：“她体内灵气支撑不了太久，你们有什么话尽快说。我去外面看看。”
说完，她转身离开，将屋内的空间留给了母女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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