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偶遇

在府里闲余时间，杜明驿除了给太君请安，就是携着陆风风在远近楼里看书品画，此时秋日天高气爽，他手拿一本杜子美的诗集在诵读，抬头见轩窗外淮安城里街道酒楼民宅林立，又见长空群雁高飞，再看书中那句“孤雁不饮啄”，竟然觉得有些彷徨。

        群雁已经飞走，他依然盯着空无一物的长空发呆，直到鹿大夫的大徒弟雷哥捧着一锅药渣子从一旁小院子出来，抬头笑道：“小公子想什么这么入神？”

        杜明驿惊醒，抬着头，手握一本书，神采奕奕道：“孤雁失偶让人伤秋，而高空中群雁成对却让人欢喜，竟然分不清在现实里还是幻境里了。”

        雷哥向来痴迷医书，少有沾染文墨，他不好贸然开口，只好道一些身边小事：“师父前阵拖人来说，施府的温翦疏近来好了许多，想着约莫一个月就痊愈了。”

        “鹿大夫出手，实至名归。”杜明驿弯着袖子，胳膊伏在轩窗上，用手拖着头又道，“你倒的什么药渣，给谁煮药呢？”

        雷哥知道他明知故问，板着脸道：“小公子又来这套，自己身体状况装什么傻！”

        杜明驿喝了不少苦药汁了，实在觉得烦闷，郁闷的离开了轩窗，将讨人烦的雷哥扔在了楼下。

        雷哥是个好大夫，知道患者的心情需要照顾，于是他将药碗放在托盘上，让陆风风送了上去。

        雷哥道：“看好他，不许倒了，云姐那边想不想哥给你说几句好话？”陆风风是个机灵的小厮，乖巧的点了点头。

        杜明驿伏在书桌前，抽出纸在练字，听着门被推开，并没有抬头。

        “快放着，没心情，别逼我喝！”

        来人脚步轻，气息平稳，不似陆风风那般粗手粗脚的，杜明驿觉得不对，又问了句：“陆风风？”

        “明驿！”伸手将一柄箭头用粗麻布包好了，轻巧的扔在了书桌上，撩起衣袖端起一盏冷茶，不拘小节的灌下：“给你看看，证据！”

        “这是我的茶！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原来是杜明堂，二夫人寻梦所生，淮王府里最让老太君头疼的大公子，从小就有主意，七岁时识得许多字圣人书都不读，就喜欢翻阅妖魔鬼怪小说，等到十岁连衙门的人都要求了他去办案，实在是天赋异禀，淮王爷云游在外知道此事，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所生。

        “回来取一些工具，小厮说，你在这里，特来看看！”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杜明驿笑道：“来就来了，怎么还给弟弟带了吃的？”

        “不好意思，只有这碗药是你的！”杜明堂捧出黑乎乎的中药，扭着杜明驿的鼻子就强行灌了下去，他仗着比杜明驿高两头，力道也大，让杜明驿觉得见到他大哥，就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大哥！你长得文文弱弱的，能不能做件合身份的事情！”杜明驿用袖子捂着嘴巴猛烈咳嗽起来。

        “我？在大哥面前，你更像个病娇美人，怎么去了岳麓书院读书几年，竟然身子羸弱如此？”杜明堂指着只有药渣滓的碗底，“让我拿去化验一下，都什么！”

        杜明驿连忙抢下来，用袖子扇着屋里的一股味道：“再难闻，总不归是植物，比你研究那些死人味道好太多了！”

        “还说我，大哥食盒里藏了什么？不只一碗药吧！”杜明驿捡起毛笔，用笔杆挑着那包裹着的箭柄，又去用手推食盒盖子。

        “不爱吃外面食物，特地回府让厨子做了几个开胃菜！”

        杜明驿眼珠子一转也道：“大哥最爱挑食，吃不惯外面的食物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想起那晚所见，用眼睛细看杜明堂有没有心虚。

        杜明堂知道他这个弟弟鬼机灵着，肚子里弯弯肠子巨多，于是先发制人：“你近来吃中药，祖母知道吗？你可是府里的宝珠子，怕磕了摔了！”

        杜明驿明白杜明堂虽然性格爽朗，不似他一般温柔体贴，但是也是多年泡在牢狱官司里，与大哥打交道秋毫不犯的道里他是明白的，于是笑道：“一人隐瞒一件事，怎么样？”

        杜明堂手很欠的拿起杜明驿这种鬼天气都要显摆的纸扇子，打开扇了两下，又用扇子敲着他脑袋，出声道：“看你这番小心，大哥很好奇是什么事！”

        杜明驿转身敲着二郎腿坐在圈椅上，夺过扇子随手扔进坐榻里，他将双手靠在后脑勺上，十分玩味道：“过几日想去趟八里庄，大哥欢迎吗？”

        杜明堂似乎想起了什么，再不与他废话，拿起纸笔快写几字，卷起来杂进杜明驿怀里，然后人出了楼阁，消失前又从书架上抽走了几本书。

        杜明驿打开纸条，见到字迹潦草，是杜明堂特有的行书，大字写着：“求之不得！和想办法带走三夫人！”

        杜明驿捏着纸条，迈着闲步在空了的书架上回忆着之前是什么，他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几本人物启蒙工笔画，大哥倒是转了性子喜欢上这些文邹邹东西！

        陆风风见到大公子走了出来，才慢吞吞的爬上了楼梯，一进门就出声道：“给大公子打发去了厨房拿烧鹅烧鸡烧鸭烧酒，他吃这么多还这么痩！”

        杜明驿无心思呆在远近楼里了。

        他换上一身衣服，从马圈上牵出马要追去八里庄，只是人已经出了府门，路上却被王府孟管事拖去街上的一家醉榭客栈。

        杜明驿被引到一间雅间，开门的居然是施府的公子施庭朗。

        施庭朗道：“府里来了贵客，一时无法住在府里，暂住这里。”

        客栈临水而建，避居在护城河西南角，是一座有些年头的旧客栈，地方干净清雅，遍种垂柳，又与城西施府近，自然是首选地方。但他不解的是，施府也不小，几间房子也是可以凑出来的，何必废这些麻烦出来找地方住。

        孟管事去楼下跑堂那端进来几道可口小菜：“施公子送了拜帖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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