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城秘辛
今日，是安城这边的传统的节日阴元节，以前每年的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到野外去采摘一些叫蒿草的植物，回来用纱布包裹起来以后，用木槌反复捶打，挤出汁液，剩下的植物纤维和面粉混合，再加上一些腊月份腌制好的腊肉丁，做成饼状。
听说在这天食用这种蒿草饼子可以安心定神。
每年郑瑜都会亲自准备几块蒿草饼子，郑乔在外面上学的时候也会发快递寄过去，从来没有说遗漏过，好像自己做这一行的，对某些方面就会格外的重视。
但是今年郑家扎纸铺发生了太多的事了。
郑乔洗完之后，便小跑着走进老爷子的屋前，门没有关，但还是习惯性的敲了敲门，听到老爷子在屋里咳嗽了一声之后便走了进去。
进了屋里，只见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阁楼上把那两具封存许久的鬼脸纸人拿了下来，白色的灯光照射在纸人的脸上，饶是郑乔天天接触这些玩意，依旧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老爷子，今天是阴元节，有没有饼子吃郑乔看着一脸正经的老爷子，出声道：
郑瑜瞧了瞧郑乔，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摆弄着手上的纸人，半响之后，才出声说道：
今天就不吃饼子了，还有三天就到了纸人交付的时间，时间有点紧，而且有些事情需要在今天完成，吃了饼子之后不太好办事。
不吃便不吃吧，只是这么多年在这天吃饼子已经习惯了，突然不吃了反而心里有点空落落的。郑乔心道。
郑瑜终于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对郑乔说道：
这两具纸人在阁楼上封存已久，其中来由我一直没有跟你提过，这两日发生了许多事情，我原以为30年前的那场风波已经过去，但是没有想到仇恨并没有随着那场动乱结束，反而随着时间的发酵，变得更加的不可预测，郑瑜失神的望向窗外，言语间像是回忆起那段往事。
郑乔按耐住心中的疑惑，认真的听着老爷子继续说下去。
郑瑜思索片刻，继续说道：
三十年前的安城不像是今日的安城，三十年前的安城贫穷，动乱，每个人好像都在憋着一股气，这和当时的大环境是分不开的，当年我和封城以及数个相处不错的朋友，年少轻狂，不自觉的卷入一场不仅仅只是安城这个小城市的动荡，大动乱后，昔日相处很好的朋友，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安城境内，只剩下我和封城。
当年我与封城一行，几乎垄断了安城九成九的白事风水堪判，但是直到那行人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安城的格局。
郑瑜的双目透过窗户，向安城的西边极力眺去。
他们来自大陆的西边，一路往东走，听说他们想越过风暴海峡，到大陆最东边海峡那边的陆地上去，他们每路过一个地方，便用奇怪的异术蛊惑人的思想，以至于走到安城的时候，身后已经跟随着一大批侍奉者，他们的信仰被控制，执行着这行人的命令。
安城是个干净的地方啊!郑瑜叹道，干净的地方就不该有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出现。
一开始我们不知道这行人的深浅，轻敌之下安城这边的能人异士死伤惨重，并且在事件冲突的时候，来自安城300里之外的凤安城，出来了一股叛军，里应外合之下，我们没能坚持哪怕三天。
之后眼看安城就要落入这股异行人之手，我便嘱托封城趁着混乱，去安城500里之外的甲子谷。
甲子谷里的云家不问世事，已经归隐了几百年，没有人知道几百年前纵横大陆的云家为什么突然之间归隐山林。我们向云家承诺，以两幅三尺鬼脸纸人的代价，解决安城的这场危机。
云家答应了，我们让凤安城的叛军永远的留在了安城，也赶走了来自大陆西边这行异人。和云家约定，三十年后的现在，拿出这两具三尺鬼脸纸人。
但是时至今日，我们依旧不知道，这行异人来自大陆西边的什么地方，凤安县的叛军为什么要来支援他们。那时的安城什么都不剩了，只有满目疮痍的小城，和凤安县无法调节的仇恨。
当初想着凤安县的叛军早就已经死伤殆尽，殊不知，还剩下个吴越。
说完，郑瑜自嘲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有一个吴越，不知还有没有第二个吴越。话没说完，郑瑜眼中闪耀着精光，
不管还有多少仇恨，人总得努力的活下去，不是吗
郑乔一时间接收到这么多的信息，虽然心中依旧有疑问的地方，但是现在看老爷子心情这么激动，也不好意识打断老爷子的思路。
心中感慨，好像是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已经过到头了，便小心翼翼的向郑瑜问道：
老爷子，三十年了，吴越现在也已经生死不明，跌入山崖，就算不死，也难有作为了，所以，现在结束了，是吗
郑瑜听到郑乔的话，回过头望着他，摇了摇头说道：
吴越死了，并不代表事件已经结束，其实我们当时也在疑惑，安城这个小地方，能有什么，会让西方的那行异人如此看重，能有什么，能让昔日与安城交好的凤安县与安城反目成仇，真的希望那行人死在风暴海峡啊。
时至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在冲击着郑乔的世界观，我们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这两具鬼脸纸人，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郑乔疑惑道：
郑瑜未答，只是轻轻的抚摸着纸人，像是在抚摸着一件艺术品，三十年了，这两具纸人已经存在三十年了，今晚，就是他们蜕变的时候啊！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只是相较于下午的时候温柔了些，春天，本来就不应该有这么疯狂的暴风雨，春天的雨，就应该是希望，温润的。
一扇窗户，隔绝了和外界的联系，郑瑜的面色也随着太阳落山夜幕降临慢慢的阴沉了下去。父子两人端坐在屋内，就在屋外彻底失去光线的那一刻，郑瑜精神一震，说道，是时候了。
只见郑瑜把两具纸人平放在桌上，接着又从床底取下昨晚和三个黑衣人争斗的那栋纸楼。
纸楼上下弥漫着墨香，点点墨痕杂乱无章的烙印在黄纸上，郑乔疑惑，想问老爷子怎么回事，但是话还没出口，郑瑜便透过来一道凌厉的眼神，说道，没有我的首肯，不要出声。
郑乔的话已经到了嗓子眼了，只得半道压了回去，白了白眼，看向老爷子的下一步动作。
郑瑜拿出纸楼之后，屋里的灯光瞬时明暗了数下，郑乔奇怪的看向头顶的灯，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感觉好像突然之间，屋里的温度降低了许多，又看了看老爷子，好像很久没有看到老爷子这么认真过了。
屋外原本消失的风突然间狂躁了起来，没有预兆的又下起了大雨。大风裹挟着雨水拍打着窗户的玻璃，好像要把屋里的一切都吹散。
郑瑜依旧是一言不发，好像外界的一切和自己都没有关系，他的眼里只有面前的纸楼。
放好纸楼之后，郑瑜又弯下腰拿出床底下一个木箱，打开之后，里面全是做扎纸用的工具，黄铜剪刀，桃木尺糯米浆糊，以及数不清的纸张碎片，
郑瑜拿出那把黄铜剪刀，可能是时间太久没用过，开合的时候金属摩擦的声音十分的刺耳。
郑瑜好像没有在意剪刀是不是好用，只是小心的凑到纸楼的面前，拿起剪刀从纸楼一楼和二楼的连接处均匀的剪了下去。
郑乔看到眼前的纸楼吓了一跳，这不就是自己家房子的微缩版吗不同的是一楼的墙壁上有很多密密麻麻的针孔，二楼的地板也就是一楼的天花中间，有个像是用香火烧出的孔洞。郑乔摸着脑袋，实在是不清楚老爷子这么做的目的。
这边郑瑜剪出连接处之后，看着手中纸楼的二楼地板的那块纸，又从旁边的箱子里拿出墨瓶，毫不犹豫的泼了上去。
墨水瞬间侵染了纸张，但是片刻之后，原本黢黑的纸上，如同魔术般出现了三个人脸，定睛看去，这三张人脸，不正是昨晚来扎纸铺的三个黑衣人。
三张人脸面目扭曲，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是好像又和旁边的鬼脸纸人的面孔有五分相像。只见郑瑜手起刀落，一眨眼之间便将三张脸纸从整片黑纸上裁下。
只见郑瑜小心翼翼的拿着三张脸纸，来到旁边的三尺鬼脸纸人的旁边，小心的和纸人的脸进行比对，最后从三张脸纸里挑出两张和纸人的脸最像的两张，拿出箱子里的浆糊，把新面孔重新遮盖住了纸人的脸上。余下的一张，便点燃火烛，烧了去了。
两具三尺鬼脸纸人换上了新的面孔之后，原本毫无生气的顿时仿佛拥有了生命一样，在屋里橘黄色的灯光下，空洞的眼神都好像有了色彩。
郑乔被现在的情景刺激的心里有点发毛，老爷子现在的操作像极了下降头的以邪恶巫师，饶是从小就和纸人打交道，也感觉心里有点吃不消了，这一趟流程下来，信息量太大了，特别今晚是每年的传统节日阴元节，从窗子缝隙里还能闻到街头巷尾屋檐下邻居们烧的纸钱的烟火味。
做好了最后的工作，郑瑜长长的舒了口气，看着眼前已经从根本上变了样的纸人，自己几十年的心结也在这一刻打开了。活了大半辈子，有借的，就有还的，但是这世上只有一种东西最难还，那就是人情。郑家和云家本来就是没有什么交集，这次鬼脸纸人只要一交付，两家的恩恩怨怨就两清了。
屋外还在下着雨，但是父子两人此时的心情明显还不能平静下来。郑乔在消化今晚的信息量。郑瑜却显得十分的放松，几十年的心结今朝得以解脱，只等两日之后，云家的人莅临厚土巷，拿走鬼脸纸人，之后再发生任何事，自己也有精力去应付了。
可能是现在的气氛实在是过于诡异，郑乔忍不住的打破了安静的局面，轻声道：
老爷子，你饿不饿我下碗面给你吃
郑瑜正想着云家的人三天之后的到访，忽然听到郑乔的发言，便抬了头向郑乔方向望去，这一望，郑瑜顿时全身毛孔紧缩，肌肉绷紧，看着郑乔的方向一言不发。
什么时候进来的!!!
郑乔见老爷子现在警备的神情，顿感不妙，只想顺着老爷子的目光往身后望去，郑瑜察觉到郑乔的动作立马喝止！
不要回头!
郑乔闻言立马停下了转动的脖子，老爷子这么紧张，再加上晚上得气氛诡异的很，一身的冷毛汗刷的就下来了。
此时二楼的窗户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四指宽的一条缝隙，微风夹带着细雨，偶尔从缝隙里飘到地板上，屋里的灯也在这时止不住的轻轻的摇晃。
郑瑜此时睁大着双眼，看着郑乔背后的事物，不解，疑惑，还有几分的不可思议。
隐蔽的对着郑乔招了招手，郑乔见罢，慢慢的踱着小碎步，来到老爷子旁边，然后转过头去。
什么都没有啊
顺着老爷子目光所及之处，放眼望去，并无异常，只是好像靠近窗子的那一块，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板上，在灯光的照射下好像平白无故的多了些阴影，就好像那一块有个东西在那一样。
郑瑜对着郑乔朝着纸人的方向使了个眼色，郑乔明意，便顺手把左前方的两具纸人拿到身后。
今晚，果然也是不平静的一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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