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孙无恐VS杨剑
孙无恐拿着手中的小镜子一遍又一遍整理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对前方战场中的厮杀漠不关心。他瞪着镜子中自己那两条光秃秃的眉毛，相当不满意，寻思再见到柳倩的时候得跟她学学怎么描眉。但当他看见光滑的左脸颊时，又变得十分满意，那个难看的井字标记终于不见了。我又恢复了往昔的风采！孙无恐不禁得意地笑出声。
“傻笑什么？”九千岁趴在游艇栏杆上横了他一眼说，“别照你那破镜子了，多留意战场，小心一不留神他们攻过来。”
“慌什么，我不在这呢吗？唐森出来前他们别想进去。”孙无恐满不在乎地捋齐一撮乱发，“风沙兄弟不是挺能干的吗？我也是佩服这俩小子，面对几位天王居然不落下风。”
“他们有沙颅海法阵加持，周围的沙子在持续提供法力。”杀无尽说。
“那不就得了。”孙无恐说，“让他们打去呗，他们顶不住了我自然会出手。”
“莫高峰没有出全力。”杀无尽说，“他们在提防黄其灵。”
“他们在等。”九千岁猜到了对方的心思，“唐森进沙堡他们也瞧见了，估计是等着唐森和黄其灵火拼呢。”
头顶的沙云忽然开始翻滚，大量沙粒从空中下坠，形成了无数道笔直的沙瀑奔流到地面。天与地仿佛被这些沙瀑相连，沙云之间显现出巨大的缝隙，耀眼的日光从缝隙中透过来，沙颅海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战场中所有人停止了争斗，仰头看着这幕奇景。有两道沙瀑落入战场正中，沙瀑下落范围内的飞蝗兵忙不迭奔走躲避，而那些与他们交战的白色骷髅兵静止不动，被沙瀑掩埋。剩余的骷髅兵在片刻之后逐一崩碎，变成一堆白骨散落在地，只留下失去对手的飞蝗兵站在原地发愣。
“黄其灵死了！”杀无尽兴奋得声音都发抖了，“法阵瓦解了！骷髅兵消亡了！”
“这小子！”九千岁想夸奖唐森一句，却一时词穷找不到相称的话语。
孙无恐将手中的镜子装进口袋，眯缝着眼睛说：“别高兴得太早。唐森还没出来，现在才刚刚开始。”
战场中的风里沙呆呆注视空中消散的沙云，灼目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他双膝一软跪倒在沙地上，撕心裂肺地痛哭出声。周围腾出手来的飞蝗兵震动翠绿羽翅飞翔在空中，将他团团围住，金色长矛指向他。东天王放下手中的吉他，朗声说：“风里沙，黄其灵死了，你们仰仗的法阵也毁了，投降吧。战斗结束了，你们不是主犯，罪不致死。”
风里沙用力擦干脸上的泪水，抬起头环顾四周。吴刚化身的金色蜈蚣匍匐在地，与西天王的青龙对峙，虎鹿羊聚集在他身边，失去法阵的辅助，他们身上的沙铠不能维持，正从身上剥落。弟弟沙里风操纵的沙骷髅静静站立于南天王对面，南天王好整以暇地转动着手中的锈剑。这就是己方所剩的全部战力，黄其灵召唤的骷髅兵随着主人的逝去灰飞烟灭，沙颅海已彻底战败。三大天王和飞蝗兵没有急着进攻，显然觉得胜券在握，他们在等待自己几人投降，再打下去已经毫无意义。风里沙和弟弟沙里风对望一眼，两人心意相通，风里沙从地上一跃而起，向着沙里风冲去，沙里风操纵的沙骷髅也晃动巨大的身形奔向他，同时虎鹿羊在金色蜈蚣的掩护下赶来汇合。空中的飞蝗兵掷出了金矛，漫天金光浮动，沙颅海的妖怪们顶着金矛的攻击聚拢在一起，背靠背站定。虎鹿羊失去沙铠护身，被数度击中，伤痕累累，金色蜈蚣背上插着十来柄长矛，盘成一圈将风沙兄弟和虎鹿羊围在庞大的身躯正中。
“停手！”东天王高声下令，飞蝗兵立即停止投掷长矛，悬浮在空中待命。西天王和南天王闲庭信步，从容地走向他们。
“这是最后的机会。”东天王说，“莫高峰接受你们的投降，不要白白送命。”
“当你们的俘虏吗？”风里沙惨然一笑，“上一回投降的妖怪中有八十一名被你们送去打造生死簿，只活下来两个，你们对待俘虏的手段我们很清楚。既然主上死了，我们就应当追随他而去。弟弟，你觉得呢？”
“说得没错，哥哥。”沙里风回答，“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跟他们拼了。”虎鹿羊三人齐声说。
“身为妖怪如此不爱惜生命，真是少见。”西天王叹息着摇头。
南天王往前踏了一步，举起手中锈剑说：“我来了结他们。没有法阵加持的他们不堪一击，我一个人就够了。”
身后号角声响起，三位天王一起回头望去，那托骑着祸斗正缓缓前来。“几位天王，总帅有令。”那托在祸斗背上高声说，“你们不必出手，节省法力准备重建四方大阵，他们不是仅剩的敌人，我们还得抓捕唐森。”
天王们心中一凛，胜利的喜悦让他们差点忘记了唐森。黄其灵应该是被唐森干掉的，如果唐森能杀掉黄其灵，那么说明他比黄其灵更为棘手。李总帅并没有因为击破沙颅海而沾沾自喜，已经在为后续的战斗考虑。大团的火焰从祸斗身上滴落，带着一路焦痕来到风沙兄弟等人面前，祸斗血红的眼睛瞪着它的猎物。“投降还是战死？”那托俯视着他们问道。
风里沙刚想回答，四周的飞蝗兵忽然乱作一团。一条漆黑的锁链洞穿了飞蝗兵的翠绿羽翅，他们纷纷从空中跌落地面。孙无恐扇动翅膀闯入包围圈，他的黑色锁链比之前更为粗大，快得像一道黑色闪电，飞蝗兵难撄其锋，溃不成军。三天王吃了一惊，不假思索同时出手，东天王拨动琴弦，南天王手中的锈剑化散。西天王手一挥，那条盘旋在他身边的青龙直扑孙无恐而去，同时东天王的百弦刀和南天王的铁锈也一起攻到。孙无恐任由百弦刀击中身体，白光从他身上被弹开，他张开双手，一把抓住青龙的龙头用力一拧，庞大的龙身被他翻转，四脚朝天狠狠摔在地上。南天王的铁锈沾到孙无恐的银甲，无形的重压起了作用，孙无恐轰然落地，站在风沙兄弟等人面前。他的银甲看上去污秽不堪，南天王一整把锈剑化散的铁锈全部附着在银甲上，可是孙无恐稳稳地站着，并没有被压垮。
“喂，你们几个，去游艇那里。”孙无恐回头对沙颅海的妖怪们说。
“用不着你救我们。”沙里风恶狠狠地说，“唐森杀了主上？”
“我哪知道，我又没进去。”孙无恐耸耸肩膀，“我才没心情救你们。唐森让我挡住他们，我就挡住他们。你们别在这碍手碍脚的，等下动起手来我可不认人。”孙无恐说着伸出手从身上揭下几片铁锈，两手一搓，铁锈化作粉末从他掌缝里扑簌簌落下。南天王大惊失色，手中剑柄一抖，铁锈从孙无恐的银甲上飞回重组剑身，只见剑刃处留下好大一个缺口。
“我的剑啊！”南天王□□一声，破口大骂，“孙无恐，你这个混账！”
“小南，别冲动，他厉害得不像话，他的时之印不见了。”西天王连忙拽住南天王。他的青龙缩身为翠蛇爬回他身边，此刻缠绕在他左臂上，身体蜷成一团，将蛇头深深埋在里面。青龙被打怕了，这是从未发生过的。
“还不走？”孙无恐冲风沙兄弟瞪了一眼说。风沙兄弟这才如梦初醒，刚才孙无恐与三天王短暂的交手让他们掂出了分量。兄弟两人和虎鹿羊跳上金色蜈蚣的后背，蜈蚣蜿蜒着游向后方的游艇。“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沙里风小声地问哥哥。
那托回头朝自己的父亲望了一眼，李天王环抱双手在胸前，没有给出任何指令。没有指令就是指令，父亲想让自己试试孙无恐的深浅。“三位天王，请你们带着飞蝗兵后退。布阵需要时间，这里交给我。”那托说道。于是天王们不再言语，将飞蝗兵集结在一起，缓缓后撤。等到战场中只剩下那托和孙无恐两人后，那托开口问：“孙无恐，你的时之印去哪了？”
孙无恐摸摸脸回答：“唐森给我去掉了。”
“难怪，唐森还真是让人惊喜。”那托轻抚身下的木头鞍辔说，“那天咱俩没打完，现在你不受时之印限制，很公平，咱们就来分个高下吧。”
“不不，你不懂。”孙无恐摇晃着手指说，“我现在厉害到自己都怕，一不小心把你弄死就不好了。”说着银甲从孙无恐身上褪去，变成双截棍执在他手中。他将双截棍缠回腰间，环绕他盘旋的黑色锁链也缩进身体消失不见。
“你想这样和我战斗？”那托怒由心生。
“不是战斗，只是大人教育下孩子。”孙无恐忽然前冲，瞬间已经贴到祸斗嘴边。祸斗张开血盆大口对准他一口咬去，口中的火焰喷发。孙无恐嘬起嘴唇将火焰吹散，一拳击中祸斗的上颚，祸斗的尖牙立刻崩飞好几颗。孙无恐另一只拳头随后从上至下砸落，祸斗的头颅受到重击，一头埋进脚下的沙子里，而它背上的那托差点被掀翻下来。巨兽摇晃身体将脑袋从沙子里拔出，血红的眼睛瞪着孙无恐连连后退，一个转身向着后方跑去。
“祸斗，停下！”那托死命拉扯鞍辔，却无法阻止祸斗逃离。这头上古凶兽吃了孙无恐连续两下重击，竟然吓破了胆，载着那托笔直冲进飞蝗兵阵中，飞蝗兵连忙四散躲避。李天王不得已丢出了铁锅，将祸斗和那托一起罩住，才制止了进一步骚乱。
“哈，孙无恐有两下子啊。”四季先生大笑，“蠢是蠢了点，不过总算对得起金身的名号。”
“二愣神，你去吧，小心着点。”李天王铁青着脸吩咐。杨剑应了一声，将长袍拉拉齐整向前走去。
“还记得你的保证吗？”铁公主在他身后问。
“记得，我保证过会留他一命。”杨剑头也不回地回答，“但是他现在去掉了时之印，如果把我逼得太紧，我不一定有把握能收住手。”
“答应过的就必须要做到。”
杨剑的步伐顿了一顿，说：“我尽量吧。”
“尽量？”铁公主的声音陡然拔高。
站在前方的孙无恐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忍不住开口讽刺：“仙人讲的话都跟放屁一样。”
“你在说自己吗？”杨剑反唇相讥，“别忘了你也是个仙人。”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仙翁说的，不过我深表赞同。”孙无恐煞有介事地点头。
“仙翁，我们几时说话像放屁了？”李天王淡淡地问身边的四季先生。
“这是风沙兄弟说的，我也只是深表赞同而已。”四季先生面不改色地回答，在心里将孙无恐从头问候到脚。
“总帅。”铁公主开口说道，“让我去，我能制服孙无恐。”
“你是怕杨剑出手太重杀了他？”李天王微笑着问。
“行还是不行？给个痛快话。”铁公主内心焦急，口气变得很生硬。
“你是攻陷亡骨沙墙的头号功臣，你的要求我自然会答应。”李天王转向杨剑高声说，“二楞神，你替铁娘子掠阵，让她先上。如果铁娘子收服不了孙无恐，你再出手相助。”
杨剑停下脚步，朝从他身边经过的铁公主瞪了一眼。铁公主视若无睹，笔直走向孙无恐，杨剑默默地跟随在后，两人来到距离孙无恐十步开外的地方站定。
“去去，女人别来捣乱。”孙无恐相当不高兴，“让杨二楞子来，你去找副担架，一会儿准备抬走他。”
“你赢过我一次吗？”铁公主打开铁扇，用手指连续抽出三根扇骨。
“真要和我动手？”孙无恐的脸沉了下来，“你竟然帮那群王八蛋？”
“我是帮你，我不能看着你死。”铁公主拈着扇骨说，“你已经是仙人了，又是佛祖的金身，佛祖不会过分为难你，最多把你关一阵就会放了你。这三根扇骨是选拔时对付刑天侯的三根，八风之苦，八风之乐，八风之衰，你也曾经亲身试过。怎么样？是投降还是再试一次？”
“我们一起卖艺那么久，其实你一点不了解我。”孙无恐叹了口气，“我始终让着你，因为我不打女人。然而今天不是卖艺，我另外有人要保护，别逼我对你出手。”
铁公主不再多说，扔出了两根扇骨。扇骨化作两道清风绕着孙无恐旋转，孙无恐先是古怪地大笑，然后放声痛哭，继而又转为狂笑，脸上却鼻涕眼泪一大把。八风中的“苦”和“乐”两风，让他的心智饱受折磨。
“八风之衰。”铁公主扔出了第三根扇骨，这根扇骨曾让不可一世的刑天侯变为瘦瘪干巴的老头。扇骨化成的清风笼罩孙无恐全身，他乌黑的头发变得雪白，脸上皱纹增生，人突然矮了一截，摇晃着身体似乎站都站不稳，成了一个迟暮老人。
铁公主扬手收回三根扇骨，看着白发苍苍的孙无恐说：“乖乖躺下吧，只有睡一觉才能恢复原貌和体力。”
孙无恐抬起老态龙钟的脸，强撑着张大眼睛。他的眼皮皱巴松弛，可是目光却清澈明亮。这不是一个老人该有的眼神！铁公主下意识抽出了第四根扇骨，那双明亮的眼睛忽然到了她面前，孙无恐瞬间逼近，高举右拳对准铁公主的肩膀砸落。铁公主发动了八风之“誉”用清风护住自己全身，不知为什么，她本能地觉得不足以挡住孙无恐，于是举起手臂格挡。孙无恐的拳头突入铁公主护体的微风，与她的手臂相触，“喀啦”一声，铁公主的臂骨断裂。三枚诛仙弹呼啸而至，杨剑几乎同一时间察觉到孙无恐的异常，出手相助。孙无恐的身影不见了，诛仙弹尽数落空，再看孙无恐，他已经站回本位，仿佛没移动过。淡淡的金色从他眼中持续不断涌出覆盖全身，皱纹褪去，他已恢复如常。
“你敢打我？”铁公主朝着孙无恐怒目相视，右臂软绵绵垂在身侧。
“我本来只是吓吓你，谁知道你用手挡了一下。”孙无恐叫屈。他颇为懊恼，他本来打算轻轻碰一下铁公主的肩以示警告，可是铁公主护体的微风强劲，逼迫他加力，而铁公主举臂格挡的动作极快，他根本来不及回避。
“我的骨头断了。”铁公主左手摸着右臂说，“你打断我一根骨头，后果如何你清楚吗？你得躺上半年作为补偿。”
“拜托，大姐，别那么较真好不好？”孙无恐求饶，“我的骨头被你打断过几百次，你就断了这么一回，况且我不是故意的。”
“一回也不行！”铁公主咬着牙说，“孙无恐，你死定了！”
“真的？”杨剑一脸惊喜地说，“我帮你弄死他。”
“你弄死他我就弄死你！”铁公主瞪了杨剑一眼，“我不是真要他死，只想他好好吃点苦头。”
“这样啊。”杨剑难掩失望，“你退后，交给我吧。他的元神很强固，芭蕉扇动摇不了。”
铁公主往边上闪开几步说：“我就在这里看着，我不放心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拧。”
“咦？你们俩……”孙无恐从铁公主的话语中体会到了什么。
杨剑没有给他机会往下说，手中的枪管融合，他发出了一枚体量相当大的诛仙弹，转眼射到孙无恐面前。孙无恐又消失了，诛仙弹落空，直奔远方而去。杨剑觉得手里一轻，孙无恐神不知鬼不觉靠近他，从他手里夺走了三管两射枪然后站回原位。
“他简直快得离谱。”后方观战的龙东海对李天王说。李天王默然不语，眼睛一刻不离开孙无恐。上界仙人消去时之印后，除了法力完全解放，外在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无与伦比的速度。可是快成孙无恐这样，他也是头一回见到。
孙无恐将三管两射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黝黑的枪管口径足有20公分，说炮管也许更合适，连接着弯曲的枪柄，显得有点头重脚轻。“我一直想摸摸你的枪，今天如愿了，不过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孙无恐说着两手发力，将枪管折断，三管两射枪一分为二，被他丢在脚下。“怎么样，你的枪毁了，还要打吗？”孙无恐挑衅地看着杨剑问。然而杨剑的反应让他感到意外，杨剑似乎对于三管两射枪被毁毫不介意，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孙无恐。沙地上断为两截的枪身化散了，变成不易察觉的淡淡光芒飞回杨剑的身体。
“邪门，原来你的枪不是法器？”孙无恐瞪着杨剑说。
“谁告诉你是法器了？”杨剑双手一摊，左右手各自出现了一把三管两射枪，“枪不过是法力的具象。以前的年代，我使用过刀，剑，戟，斧子等等外观，现在时代不同了，枪的造型不容易引人注目。”
孙无恐嗤之以鼻。“弄把枪当武器也就算了，非搞得花里胡哨的，三根枪管，两个扳机。子弹也是你的法力具象吧？你取名叫诛仙弹，难道就不怕开罪你身边那票仙人吗？”
“诛仙弹的名字是佛祖替我改的，”杨剑从容地回答，“我的子弹可阴可阳，也可以互相参半。所谓水火相济，我的法力对于仙人来说很特殊，能造成严重伤害，佛祖把它改名为诛仙弹是为了时刻提醒我其中的危险性。孙无恐，法力的使用是需要仔细构造的，三管两射枪的结构可以帮助我更好地支配阴阳的比例。以你的脑子恐怕很难理解，让你切身体会下就明白了。”
“来来，赶紧让我体会体会。”孙无恐勾勾手指头，“管你是阴还是阳，是水还是火，打不倒我都是假的。我站着不动给你射，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他傻成这样，你当年怎么会找他做搭档一起街头卖艺？”杨剑问铁公主。
“卖艺又不用脑子，”铁公主说，“只要筋骨够硬就行了。他很耐打，受点伤好得也快，给他吃得再差也不抱怨，又不拿一个铜板工钱，上哪找这么好的搭档？”
“原来不是搭档，是长工。他果然傻，长工至少还有钱领。”杨剑呵呵一笑，随意地抬起两把枪各自射出一串子弹。孙无恐果然不闪不避，子弹还没接触他身体就崩碎了。
“不够不够，再来，你法力有的是。”孙无恐舒展一下双臂说。杨剑的两把枪又开始发射，这一轮发射持续了很久，子弹被孙无恐护体的极阳摧毁殆尽，可是杨剑锲而不舍地射击。
“看出什么没有？”李天王考较儿子。他先前撤回铁锅将那托放了出来，祸斗已经变回滑板踩在那托脚下。
“孙无恐身体中极阳的分布不平均了，左边比右边多。”那托仔细观察后回答。
“没错。”李天王拈着胡须压低声音说，“杨剑左□□射出的是至阴弹，右□□射出的是至阳弹。至阴弹碰上孙无恐的右半身，敌不过他的极阳，被瞬间粉碎。不过孙无恐的极阳也有微小的消耗，只是他没有察觉。而至阳弹与孙无恐左半身的极阳相撞，让孙无恐感受强烈。两团火交汇引发更大的火焰，孙无恐的极阳开始响应，不自觉往左半身流动。此消彼长，他右半身的极阳一边被至阴弹消磨，一边又流向左半身，自然就越来越少。猜猜接下去杨剑会干什么？”
“用至阳弹出其不意攻击孙无恐的右半身。”那托冰雪聪明，一点就透。李天王嘴角带笑，两人说话的声音非常小，以免被孙无恐听到。
果然，杨剑手腕一抖，左□□的子弹变得更为密集，弹道形成连续的光影击中孙无恐的右胸。这一轮射击的子弹同样尽数被摧毁，但是最后一颗穿透了孙无恐的极阳，在他的夹克衫上留下一个孔洞，孙无恐在子弹的冲击作用下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杨剑停止了发射，左右两把枪的枪管冒着轻烟。孙无恐一把扯开身上的夹克衫，他的右胸有一块轻微的红肿。
“疼不疼？”杨剑问。
“你连蚊子都不如，射出的子弹还及不上被蚊子叮一口。”孙无恐回答，“我明白你的小花招了，你的子弹再也碰不到我。”孙无恐深深吸了口气，他的极阳遍布全身，从头发覆盖到脚趾。
“他的极阳分布又均匀了。”那托拍手笑着说。
“原来他也有点脑子。”李天王皱皱眉头。
“小花招吗？”杨剑咧咧嘴角，“我的小花招可多呢，刚才是阴阳分流，现在试试阴阳子母弹。你可别躲哦，你自己说的。”杨剑将左右手两把枪合拢在一起，凝聚成一根枪管，他扣下两个扳机中的一个，一枚长度至少50公分的子弹直奔孙无恐腹部而去。孙无恐打了个哈欠，果然不躲闪，任由子弹击中腹部。弹头开始消融，杨剑扣下了另一个扳机，弹体破碎，藏在其中的另一颗子弹猛然加速，径直钻入孙无恐体内。孙无恐五脏六腑遭到重击，疼得弯下了腰。
“这比蚊子叮一口要痛了吧？”杨剑手按枪管说，“子母弹外壳是至阳，里面是至阴，至阳突破你的体表，至阴侵入你的内脏。你的极阳遍及全身，看上去毫无破绽，但是分散则弱，我把法力集中在一个点上，击破你的防御也不是不可能。你防得了外在，却防不了法力薄弱的内体。”
“等等。”孙无恐痛苦万分地朝杨剑伸出手，脸憋得通红，忽然放了个屁，这才舒心地长出一口气说，“差点弄坏我肠胃，总算舒服了。你的子母弹比我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吃食还要臭，拜托别再来了，换一个。”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真打算当我的活靶子？”杨剑研究着孙无恐的脸说，“你在拖延时间，为什么？”
孙无恐伸个懒腰，转动一下脖子回答：“打倒你又怎样？你们不是马上再派个人来？与其一个接一个打，不如陪你多玩会儿，反正只要我在这，你们就别想过去。”
“为唐森争取逃跑的时间？在这沙颅海里，他能逃去哪？”
“他才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跑呢。我不知道他要干嘛，反正他交代我挡住你们，我就挡住你们。”
“你连原因都不问就替他独自对抗莫高峰？”杨剑失笑，“孙无恐，我挺佩服你，你从来就不是为自己活着。告诉我，你自身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做事一定要有意义？就不能干点没意义的事？”孙无恐反问。
“我也是笨，跟你这傻子讨论什么大道理。”杨剑拍拍自己后脑勺，“再让你试试我的‘连发子母弹’。”杨剑的枪管猛然旋转，轰鸣不止，子母弹接二连三射出，从各个角度袭向孙无恐。这一回孙无恐有了准备，将部分极阳挪到体内护住内脏坦然面对。子母弹在他身边纷纷炸裂，里面的第二发子弹尽数打在他身上。这些子弹没有钻入他身体，而是沾上他的衣服即刻起火。孙无恐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拍打周身火焰，等到火焰熄灭，他毫发无伤，可是身上的衣服被烧成灰烬，赤条条地站在原地。孙无恐急忙捂住下身，涨红脸大骂：“你个不要脸的杨二楞子，这哪是什么子母弹？”
“怎么不是？只不过里面的子弹被换成了因压缩而急剧升温的至阳。”杨剑眼中得意尽显，“你在莫高峰让我出了个大丑，今天还给你。”杨剑的目的不是造成伤害，而是为了报当时被孙无恐搞得赤身裸体的一箭之仇。后方观战的那托捧着肚子大笑：“杨剑真是小心眼，这事儿还没忘哪。”
九千岁拍动翅膀滑翔到孙无恐上方，从空中将自己的上衣丢下来说：“孙无恐，别轻敌，你忘了柳倩说过的话了？”
孙无恐接过衣服围在腰间扎紧。柳倩曾经说过，杨剑是她最担心的人，一旦遇上决不能犹豫，必须出尽全力。
“我生气了，杨二愣子，我要打得你求饶。”孙无恐身子一晃，突然现身在杨剑面前，拳头狠狠击中杨剑的脸颊，杨剑吃了这力道强劲的一拳，连连后退。孙无恐大为得意，正要说话，却觉得下身一凉，九千岁刚给他的上衣紧紧攥在杨剑手中。杨剑拼着吃他一下重拳，却将他的衣服再次扯掉。
那托笑得肚子都疼了，一个劲拍着龙东海的肩说：“老龙王，咱们以后不能得罪杨剑，他记你一辈子。”龙东海笑而不语。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四季先生微笑着说，“三太子，杨剑和你做法一样，他在激怒孙无恐。”
杨剑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将手中的衣服扔在地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孙无恐。孙无恐嘴都气歪了，缓缓解开腰间的双截棍，化成银甲裹住全身。
“终于肯穿上了吗？”杨剑抹抹嘴角，擦去剩余的血迹。孙无恐蓦然逼近，狂风骤雨般攻出无数拳。他不会再给杨剑用枪的机会，紧紧贴住杨剑发动猛攻。杨剑手中的枪消失不见，捏掌成拳还击，两□□拳相对，爆发出密集的撞击声。两人曾经在第八处有过一次为时很短的徒手肉搏，那时孙无恐还没被佛祖渡化，是妖怪之身，而杨剑身上刻着时之印。当时两人旗鼓相当，杨剑的拳脚功夫也很精湛，然而和现在比起来，却有着天壤之别。杨剑拳头发出的力道时而火热，时而冰冷，阴阳在其间自由转换。孙无恐应付得很吃力，他的极阳受到对方引导，在双手间来回流动，不能自如地控制，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观战的所有人看花了眼，已经分辨不出孙无恐和杨剑的身影。两人以快打快，彼此纠缠在一起，拳头互击声犹如响亮的炮仗。铁公主不断后退，他们的拳风范围越来越大，四周的沙尘不断扬起。激战中黑光一闪，锁链从孙无恐体内迸发，闪电般裹住杨剑的身体收紧，由于距离太近，杨剑根本来不及躲避，灰色西服和白色长袍立刻粉碎。杨剑反应快速，悄无声息踢出一脚将孙无恐踹飞，随后双手抓住锁链用力一扯，锁链竟然被他硬生生扯断。孙无恐在空中翻身落地，锁链缩回身体，放肆地大笑：“衣服都碎了吧？活该！让你烧我衣服。”
杨剑的衣服碎片四散飞扬，随着沙尘缓缓落地，露出了完整的身形。他并没有如孙无恐所料赤身露体，而是贴身穿着一件黑色连体服。
“咦？”孙无恐瞪大眼睛问，“这什么衣服？怎么弄不坏？”
“我自己开发的缓冲服，对于至阴至阳都有一定的防护能力。”杨剑掸去身上的沙子说。
“好小子，终于穿上避弹衣了啊？算你聪明。”
“要不要送你一件？唐森说过，你也很需要。你确实需要，从认识你到现在的短短几个月，你的光屁股我都见过三回了。”
“我呸！”孙无恐狠狠啐了一口，“谁要你的东西。”
“你想要我还不给呢。玩够了，该把你拿下了。百枪阵！”杨剑举起手臂，孙无恐头顶上方霎时出现了上百把三管两射枪，枪身悬浮空中，黑黝黝的枪口从四面八方指向孙无恐。
“这才是你的真本事吧？藏得够深的呀。明明可以召唤这么多，以前却只拿一把出来骗小孩。”孙无恐打量着那些枪说。这些枪和杨剑平时配在腰间的三管两射枪完全相同，这就意外着以前的杨剑不过是管中窥豹。
“你见不到我的真本事。”杨剑手一挥，百枪齐鸣，密集的弹流射向孙无恐。孙无恐的站立处顿时被轰成了马蜂窝，沙粒化作齑粉，形成浓密的尘雾。
脚下的沙地微微发颤，沙子煮沸般不断跳动。那托张大嘴惊叹：“这也太霸道了吧，别说孙无恐，就算佛祖对上也足够头疼。”
“关键杨剑这些子弹阴阳难辨，操控自如，对于仙人来说是最致命的。至阳会被他引导以至紊乱，无法护住全身。”龙东海评论。
“仙翁，你挡得住吗？”李天王问四季先生。
“不好说，那得亲身试过才知道。”四季先生说，“不过孙无恐还没输，你们瞧。”
众人望去，尘雾中有隐隐黑光闪动，以及极为细微的嗤嗤声。
“混沌的锁链。”那托低呼，“他还在顽抗，用锁链抵挡子弹。”
“那是当然。”四季先生说，“杨剑可一点没小瞧孙无恐，如此大范围发射诛仙弹十分消耗法力，杨剑丝毫都不敢松懈呢。”
杨剑的枪阵发射不止，子弹似乎无穷无尽。他在等待，孙无恐不会就此屈服，必然会做点什么。果然，尘雾中黑光暴涨，将烟尘一举扫开。十来条锁链从孙无恐身体里激射而出，夭矫灵动跃向空中。锁链的顶端开裂，犹如张开的大嘴，毒蛇般咬向空中的三管两射枪。杨剑的□□被一一击破，百枪阵在十来条锁链骤然突袭下瞬间瓦解，不过这正是他在等待的机会。一根黝黑的枪管从孙无恐脚下的沙子里冒出，射出的子母弹正中仰头观望的孙无恐下巴。孙无恐被顶向半空，嘴里喷出一口血。他的极阳大多分布在锁链上，用来防卫自身的很少，这一发子母弹挨得相当结实，受伤不轻。与此同时，杨剑觉得脚下一紧，一条黑色锁链钻出沙子缠住他脚腕，将他整个人拖了下去。孙无恐人在半空，身上剩余的锁链朝着杨剑没入的地方一股脑扑去，随同杨剑一起沉入沙底。
沙面下连续传来沉闷的轰响，随后炸裂，孙无恐的锁链断成无数截从下面弹出。杨剑破沙而出，手中的枪管冒着热气，因为高速旋转而滚烫发红，缓冲服上破了几个洞，隐隐有鲜血渗出。这一轮交手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可是惊心动魄之处不可相提并论，与之相比，两人先前的打斗就是在玩闹。孙无恐和杨剑在电光火石间偷袭对方得手，同时自己也吃了大亏。杨剑看看缓冲服上的破洞，抬头望向空中的孙无恐。孙无恐振动银翅停留在半空，那十来条断裂的锁链重新汇聚成形，每根都有手臂粗，上面分别附着4个血管贲张的丑陋肉翅，锁链呈现出的黑色深不见底，围绕孙无恐缓缓游动。
“你哪像个仙人？”杨剑语气尖刻，“你比妖怪还妖怪。混沌是上界降服的恶鬼，有神仙之名，却难掩恶鬼之实，而使用它的法力的你一样，也是个恶鬼。”
“长得丑就是恶鬼了？”孙无恐探手抚摸一条锁链，“要好看还不简单，你看着。”淡淡的金色从孙无恐身上泛起，逐渐充斥在锁链中。黑色被取代，锁链变得金光灿灿，那些肉翅也仿佛黄金铸就，上面隆起的血管成了华美的金线。孙无恐整个人笼罩在金光中，舞动的锁链像盛开的金色花瓣，孙无恐所绽放的光芒胜过了高悬的骄阳。
“这家伙。”那托咋舌不已。
四季先生眯着眼睛点头：“不论他是佛祖身上哪部分，他继承得足够完整。”
“我收回刚才的话。”杨剑眼露赞许，“能把混沌的法力融合到如此地步，你算个真正的仙人，可惜你站错了队。下来吧，我们的战斗还没结束。”
“下来？我才不呢。”孙无恐拍打翅膀往上飞了一些，“有本事你上来啊。哎哟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会飞。”孙无恐挤眉弄眼笑着说，“你可以继续施展你的百枪阵，看看能不能让我再吃上一发。”
“欺负我不会飞？”杨剑将手中的两把枪插在后腰上，手掌一翻，又出现两把，他再次把枪插在后腰上。三管两射枪变戏法一样在他手中出现，转眼在他腰间插满。枪管同时发射，巨大的反冲力将他弹向孙无恐，一眨眼出现在孙无恐面前，同时他手中的枪近距离朝孙无恐开火。
“这都行？耍赖啊！”孙无恐大喊，翅膀一拍火速避开，金色锁链齐刷刷攻向杨剑。杨剑一扬手，百枪阵再度出现，把孙无恐围了个水泄不通，伴随着枪声轰鸣，子弹横飞。孙无恐只能收回锁链，优先扫除悬浮四周的枪支，而杨剑趁机飞快逼近。空中像是点燃一团金色的焰火，孙无恐的锁链上下翻飞，击破枪阵，弹开子弹，反攻杨剑。这团焰火不停绽放，每次绽放的地点都不同，因为孙无恐正在高速飞行躲避杨剑的追击。然而不论他飞多快，杨剑不断释放的枪阵总是阻住去路，同时杨剑自己如影随形紧咬住他。
“你个骗子！这哪止百枪？你到底能放出多少把？”孙无恐振翅飞翔，口中说个不停。新出现的三管两射枪越来越密集，他的锁链已经来不及摧毁。数枚诛仙弹从锁链构成的防卫网中漏过击中孙无恐，虽然没有造成伤害，却让他在空中缓了一缓。杨剑突然加速追上，枪口抵在孙无恐两只翅膀上猛烈开火。子弹与银甲连续相撞，爆发出尖锐高亢的响声，让所有人耳膜发痛，不得不捂住耳朵。孙无恐的翅膀在诛仙弹贴身的持续轰击下被击穿，钻出两个大洞，翅膀受损使他无法继续飞行，向下坠落。孙无恐一个反身，张开双臂抱住杨剑的膝盖，拖着他一起下坠，同时所有的锁链掉头回来扑向杨剑。杨剑顾不上对付那些锁链，任由它们击中自己，相反他抬起□□将枪管顶住孙无恐的头盔扣下扳机。两人完全放弃防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先击倒对手。
“不行，这样下去他们再也分不开了。”四季先生不由自主往前踏出一步。
“仙翁，别急，有人去了。”李天王伸手拽住四季先生。
李天王说的人是铁公主。铁公主咬破手指，将鲜血洒在芭蕉扇上，小小的精铁扇面扩张了数倍。她将铁扇高高举过头顶，对准空中急速坠落的两人用力一挥，纠缠在杨剑身上不停啃噬的锁链被吹得节节断裂，而杨剑手中疯狂发射的三管两射枪在狂风中摧折。孙无恐和杨剑双双跌落在沙地上，被狂风带起的沙浪几乎将他们掩埋。两人灰头土脸地刨开沙子钻出，立即拉开距离怒目相视。孙无恐连体的银盔只剩下小半，脸颊高高肿起，杨剑的缓冲服满是破洞，里面的伤口正在渗血。
“别再打了。”铁公主冲到两人之间大喊。
“铁娘子，孙无恐必须要抓。”杨剑沉声说。
“让开，这事你管不了。”孙无恐说。
“那你们先杀了我吧。”铁公主就地坐下，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孙无恐和杨剑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本轰轰烈烈的战场安静下来，充斥天地之间的沙瀑也停止了，沙云彻底散去，聚集空中的黄沙尽数回落地面，只剩下烈日当空，把沙颅海照耀得明亮无比。
“总帅，这是搞啥？”东西南三天王不明所以，纷纷来到李天王身边询问。原本他们三人站定方位张开结界，正在重构四方大阵，现在则一齐跑来一看究竟。
“杨剑和孙无恐难分胜负，现在又被铁娘子插了一杠子，双方僵住了。”那托抢着回答。
“跟孙无恐客气什么？一起上呗，他能耐再大，在我们围攻下保证他一根毛都剩不下。”东天王说。
“没这么简单。”龙东海朝三位天王瞅瞅，“要杀孙无恐的话不是办不到，难就难在杨剑想活捉孙无恐，他答应了铁娘子留孙无恐一命，所以始终不肯下杀手。”
“他答不答应关我们什么事啊？莫高峰又没答应。”南天王怒由心生，“委员长交代过，孙无恐如果执意顽抗，可以除灭。杨剑分明就是抗命，我早说过他不能信任。”
“都给我闭嘴！”李天王断喝，“杨剑不是仙人？他答应铁娘子的时候我在场，他答应了就是莫高峰答应了。当着这么些个妖怪神仙，我们丢不起这个人，仙人说话不是放屁。”
那托飞快地瞄了眼四季先生，李天王这话显然有所指。果然，四季先生咳嗽一声开口说：“总帅，这又何必呢……”
“我知道，仙翁，这话不是你说的。”李天王打断仙翁说，“你只是深表赞同。”
四季先生哈哈大笑。“得了总帅，算是让你揪住我小辫子了。这样吧，我去协助二愣神制服孙无恐。”
“真的？”李天王大喜。
“那还有假的？你故意拿话激我不就是这个目的吗？我有个要求，让三太子带着祸斗陪我一块儿去。”
“仙翁，祸斗让孙无恐打怕了，恐怕帮不上忙啊。”那托赶紧接口。
“小笨蛋！”四季先生敲了下那托的脑门说，“光会养不会驯，它当然不听你的。你得时不时教训它，让它知道你是主人。把祸斗召出来，我做给你看。”
那托脚一踩，滑板在空中翻个身，现出祸斗庞大的身躯。李天王，龙东海和另外三天王忙不迭躲开，李天王心中暗骂儿子没分寸，也不事先打个招呼，祸斗的火焰即便是仙人触碰也苦痛难当。四季先生手上覆盖薄薄一层寒冰，按在祸斗硕大的头颅上小声说：“祸斗，咱们去会会孙无恐，不许再跑了，听见没有？”
祸斗摇晃着头颅，嘴里发出不满的呜咽。
“你要是再敢跑，我就把你炖了熬一锅狗肉汤。”四季先生抬手狠狠给了祸斗几拳，“回答我，听懂了吗？”
祸斗的眼中冒出红光，凶性大发，抬头猛然咆哮，身上的大团火焰流星般溅落。
“这不就行了？得激发它的兽性。跟我来吧，三太子。”四季先生说着朝前走去，那托跳上祸斗后背连忙跟上。
杨剑和孙无恐离得远远的，依然蜡烛般插在沙地上，中间隔了一个嚎啕大哭的铁公主。四季先生从杨剑身边经过，来到铁公主身边弯下腰小声说：“铁娘子，别装了，这件事总得有个了结。”
铁公主噗嗤一笑，擦去虚假的泪水说：“我只是让他们两个冷静一下。仙翁，怎么个了结法？”
“我们一起制服孙无恐，保证不伤他性命，不过你得出手帮忙，如何？”
“可以。”铁公主爽快地站起。
四季先生招招手，把杨剑和那托叫到自己身边，低头吩咐了几句，随后回头对孙无恐说：“孙无恐，咱们要4打1了，你怕不怕？”
“人够吗？可以再多叫上几个。”孙无恐有恃无恐地松弛了下筋骨，浑身金光流转，破损的头盔开始修复，翅膀上的破洞也逐渐愈合。
“4打1？我看还是9打4吧。”九千岁不知何时站在了孙无恐身后，他身边还有杀无尽，风沙兄弟，吴刚及虎鹿羊。
“仙人就是不要脸，打不赢就想倚多为胜。我说得对吧，弟弟？”风里沙说。
“说得对，哥哥。还好我们妖怪更不要脸，你们来4个，我给你们来9个。”沙里风说。
“你们别插手。”孙无恐回头瞪着他们说，“刚才的战斗你们都瞧见了，会死人的。”
“你如果败了，我们还不是个死？”沙里风说，“一样是死，不如拉着你一块儿死。”
四季先生悠闲地说了句：“铁娘子，能不能清下场？闲杂人等让他们离远点。”
“你说谁是闲杂人等？”油锅羊阴恻恻地说。
“这臭屁哄哄的家伙是谁？”断头虎侧头问吴刚。
“不得无礼，他是……”吴刚的话讲到一半，铁公主挥动了扇子。狂风席卷，孙无恐后退两步稳住身子，九千岁伸展九只翅膀紧紧裹住自己悬在半空。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全部被风卷走，不知去向。
“九爷，快退！如果我被抓，带着唐森走。”孙无恐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敌人，身上的黑色锁链飞速旋转。九千岁立即振翅飞离，孙无恐一言点醒了他。孙无恐已经料定自己必败，只是在竭力争取时间。如果孙无恐被抓，那么自己将是唐森逃生的唯一希望。唐森究竟在干嘛？
“百枪阵。”随着杨剑的高呼，众多三管两射枪在孙无恐头顶高悬。孙无恐的锁链瞬间发动，击向枪阵。大团的火焰流星般袭来，附着在锁链上，十来条锁链尽数被烧断。那托骑着祸斗绕着孙无恐飞奔，并不接近，他的目的是限制孙无恐的锁链。诛仙弹雨点般射到，弥漫的沙尘中有两道清风悄悄渗入，铁公主放出了八风中的“苦”和“乐”两风干扰孙无恐心智，孙无恐开始狂笑，伴随着涕泪横流。
杨剑的身上起了某种变化，一副巨大的钢铁支架出现在他肩头，后背伸出两个长长的撑脚深深插入沙地，一根前所未见的细□□管扛在他肩头。
“有必要搞得这么夸张么？”四季先生不免好笑，“这就是破元弹？只听佛祖说起过，还从没见过，今天是开了眼了。”
“当然必要。”杨剑说，“法术需要想象，构造，以及自我暗示，这样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蓄力需要多久？”四季先生问。
“30秒。”
“嗯，不错，我们拖住他30秒应该不成问题。”
孙无恐流着眼泪狂笑着快速前冲，双手抓住祸斗的上下颚用力一扭，祸斗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整个翻了过来，重重摔在沙地上。混沌锁链摆脱了火焰的纠缠，一举将头顶的枪阵扫除。
“沉霜降雪。”四季先生平举双手。
沙漠地面忽的往下一沉，沙底深处的水分被四季先生抽出，迅速凝结成细小冰屑。数不清的冰屑向着孙无恐猛然聚合，在彼此挤压中形成一大块坚冰，把孙无恐冻结在里面。四季先生连举三次手，坚冰外再罩上一层坚冰，三度加厚，孙无恐活像被锁进一副层层相套的冰冻棺材。祸斗趁势从地上爬起，驮着那托跑回四季先生身边，铁公主撤回扇骨，所有人屏声静气观望。孙无恐身上金光跳动，最里面的那层坚冰在他极阳的鼓荡下破碎，他在冰里活动一下臂膀，一拳击出，数条裂缝由内向外蔓延。四季先生单掌虚握，坚冰立刻被压紧，刚出现的裂缝闭拢。孙无恐陀螺般旋转身体，双拳双脚同时发动，更多裂缝涌现，四季先生不得已双手齐出用力挤压。他的努力只持续了一小会儿，锁链从孙无恐体内萌发，顷刻间透冰而出。四季先生耳中听见一声非常微弱的枪声，一枚狭长的子弹飞向前方，杨剑蓄力完成，终于发射了。子弹钻进冰里，命中几乎就要挣脱的孙无恐，一道虚无的幻影从孙无恐身体上被击飞到冰外。那是孙无恐的元神，在杨剑破元弹的轰击下，他的元神被强行驱离本体。四季先生如释重负，手一举，孙无恐的元神和本体一样，被冻结在另一块冰中。他的元神一冻结，本体立即瘫软，锁链也消失不见。
四季先生抬手擦擦额头的汗，却蹭了一头血。他双手肌肤绽裂，血流不止，仅仅为了困住孙无恐就让自己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是他未曾料到的。
“精彩，实在精彩！仙翁辛苦了。”李天王来到四季先生身边说，“让那托驾驭祸斗牵制孙无恐的锁链，以便二愣神的百枪阵确实击中孙无恐来消耗他的肉身，这样才能用冰困住他。同时又让铁公主以八风中的苦乐二风消耗孙无恐的心智，确保二愣神的破元弹能起作用捕获他的元神。仙翁，也只有你能临场谋划出如此精彩的作战手段。”
“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四季先生苦笑，“这次是亏了老本了，本想着来发笔小财，结果硬是把自己都搭上了。”
“仙翁，李某真心感谢。”李天王正色说道，“你嘴上不说，其实我知道你是来为佛祖分忧。虽然你甘居下界散仙，但是始终心系佛祖。”
“别说这些没用的，告诉杨剑，那车酒的价钱得翻番。”四季先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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