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突围
傍晚5点，就在李天王和杨剑站在超市货架前讨论铁锅的上色问题时，群妖按计划同时步入自己的战场。
“时间到了，我们出发。”九千岁对身边的林蝎儿和金白梳说。他们躲在城北的一栋公寓大楼里有半小时了，大楼北侧有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光墙左右延伸开去，那就是北天王张开的结界边缘。林蝎儿和金白梳点点头，林蝎儿手中拿着一柄白骨长叉，九千岁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这柄骨叉上。
离开基因公司后，唐森，九千岁，林蝎儿，金白梳一起上车开往城北，孙无恐没有与他们同行，而是独自一人展开翅膀飞往城东。他们几个在车里讨论了一会儿，最大的问题是如何不让唐森过早被发现。仙人一旦发现唐森的踪迹，那么所有待命的增援势必会蜂拥而至。讨论主要在林蝎儿和金白梳之间进行，她们提出的看似合理的办法有两个，林蝎儿主张让唐森简单地用布蒙住脸，金白梳则建议用自己的树叶构成木之铠罩住唐森全身，不过缺点是唐森的行动会受到很大限制。这两个办法都被否决了，前者欲盖弥彰基本没用，后者会让唐森连走路都困难，不现实。九千岁一声不吭闷头开车，因为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案。唐森几次想要插嘴，但是两个女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最后当金白梳开始打起九千岁真身的主意，询问九千岁九翅凤真身上的羽毛能不能拔下一些粘到唐森身上的时候，九千岁的脸色变得难看之极。唐森坐在两个女人中间，实在忍无可忍，他身上妖气蓬勃而发，化身为一柄白骨长叉。林蝎儿和金白梳立刻闭上了嘴，惊讶的同时眼中透着哀伤。她们这才意识到唐森吞下排骨夫人的骨心后，排骨夫人和罗姹的法术在他体内得到了传承。唐森一定很不喜欢这种传承，所以他既没有提起过，也没有显露过，唯有在这种时候，他不得已才用了出来。九千岁从后视镜中看着那柄骨叉，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四妖器之一的天罗叉，而边上两个由吵闹转为安静的女人同样位列其中。此刻后排座位上坐着三大妖器，九千岁对于突出重围的信心又增添不少。静默片刻后，唐森恢复人身，看着她们说：“到时候我变成骨叉，林姑娘拿在手里当作武器，既隐蔽又方便，行不？”当然行！这是最佳方案，毫无疑问。林蝎儿挽住唐森的胳膊一笑，金白梳伸出手指在唐森的光头上弹了一下，夸赞说：“有你的。”
此时突围即将开始，于是唐森变成了骨叉握在林蝎儿手中。
“就让他保持这个样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变成人形。”九千岁不放心，又关照了一遍，独自走开几步，现出了真身。火焰从他体内冒出，将他的黑色羽毛尽数点燃，羽毛在烧尽后再次生发，转为鲜亮的红色。九千岁一上来就完成蜕变，成为真正的九翅凤，今天不是可以藏着掖着的场合，必须出尽全力。两人多高的火红凤凰微微伏低身体，林蝎儿和金白梳彼此看了眼，先后跨坐上去。等她们坐稳，九千岁同时拍打九只翅膀腾空而起，飞出了公寓大门，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冲进了那道白色光墙。
光墙之后就是北天王布下的结界，四周的景物显得有些恍惚。虽然时近傍晚，但是阳光依然耀眼，可是倾泻而下的阳光被结界阻挡，使得结界内仿佛大海的表层，尽管明亮，但是摇摆不定。下方是添竹空荡荡的街道，身边的楼宇轻微地扭曲，那些反射日光的玻璃幕墙看上去有如波澜起伏的水面，朦胧迷离。林蝎儿蹲伏在九千岁背上，牢牢攥着骨叉，因为紧张手心微微出汗。前方的空中出现了一个人影，林蝎儿定睛看去，是一名手执金矛的金甲神兵，神兵背后有一对翠绿的透明翅膀帮助他静静悬停在半空。神兵的头上戴着金盔，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此时那双眼睛是闭着的。之前莫高峰派兵追捕唐森，穿着第八处的灰衬衫服饰用来隐藏身份，现在则完全不加遮掩。
“是羽蝗直属的飞蝗兵。”金白梳在林蝎儿身后轻声说。
九千岁毫不迟疑，径直往前飞去，面前只有一名神兵，用不着畏首畏尾。他们掠过飞蝗兵身边，林蝎儿看见飞蝗兵睁开了眼，藏在头盔后面的眼珠转动，视线追随着他们。那名飞蝗兵在空中缓缓转身，尾随他们飞行。
“他追来了。”林蝎儿告诉九千岁。
“别光注意后面，前面的也来了。”九千岁沉声回答。
果然，前方又出现了飞蝗兵的身影，一道金光扑面而来，位于他们前方的飞蝗兵掷出了手中的金矛。同时，身后风声飒然，尾随他们的飞蝗兵也掷出了金矛。九千岁左侧的几只翅膀下倾，庞大的身躯向右斜出，避开了前后夹击的金矛。林蝎儿迅速转头望去，后面的飞蝗兵接住了前方掷来的金矛，而他掷出的金矛被前方的飞蝗兵接在手中，两名飞蝗兵一击不中，瞬间交换了武器。九千岁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这一幕，心中一沉。这些神兵不同过往，敏捷冷静，动作像机械一般精确。九千岁是参加过天地之战的，那场大战中，羽蝗直属的飞蝗兵从头到尾没有现身，即使在上界处于极其不利的战况下时，也没有派出过这些精锐之师，想不到今天竟然撞上了。莫高峰拿出了压箱底的实力，决心可见一斑。既然如此，那就来吧。当年自己和金鹏缠斗不休，始终没有踏入真正的战场，今天就弥补一下多年来的缺憾。随着九千岁的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飞蝗兵进入视野。原本他们只是闭着眼睛静悄悄悬在半空，仿佛棋子停留在棋盘上，九千岁的闯入激活了整盘棋局，飞蝗兵们从四面八方开始对他围追堵截，金矛接踵而至。九千岁不再迂回闪避，而是振动羽翅将逼近的金矛一一弹开。他有九只翅膀，两只翅膀就可以维持最低速的飞行，另外七只用来自保绰绰有余。不过九千岁只动用了四只翅膀用于防守，他不愿意降低速度，只有最快突出重围才是上策。
飞蝗兵在追击中改变了策略，一部分飞蝗兵不再机械地扔出武器，而是手执金矛掩杀过来。最初靠上的几名在九千岁羽翅的有力扑击下仓皇退走，但是随着人数逐渐增多，一名飞蝗兵终于突破了九千岁的防守，金矛刺向九翅凤的脖颈。他眼前白光一闪，一柄白骨长叉在翅膀的掩护下犹如蛰伏的毒蛇，一举击中他的金盔。“咚”一声，飞蝗兵的头盔被击飞，露出了狰狞的面容，那是颗蝗虫的头颅，却有着人的五官。飞蝗兵拍打翅膀急速俯冲，追向自己坠落的头盔，而手持骨叉逼退他的林蝎儿感到一阵恶寒，即便在身为妖怪的她看来，飞蝗兵的长相也足以称得上凶神恶煞。她身后的金白梳显然有同感，紧紧搂住林蝎儿的手臂不自禁颤抖。
“这才刚开始，你们不会怕了吧？”九千岁察觉到了她们的紧张，忍不住出言嘲讽。
“是有点怕，正是因为懂得害怕，我们才活得够久。”金白梳回答他。
好样的。九千岁撤回两只翅膀用以加快飞行速度，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林蝎儿和金白梳，只要她们在，自己大可放心飞翔，毕竟能不能尽快突围取决于自己的速度。他一往无前地冲向前方，在空中划出一道火红的直线，在他身后，金甲飞蝗兵不断汇聚，形成一条金流不停追逐。九千岁红色的两眼转动不停，时刻警惕四周，然而前方地面上的景象瞬间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下方空旷的街道中央摆放着一张孤零零的方桌，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人坐在桌旁，手中举着茶杯，一柄油纸伞斜斜靠在椅子旁。那个人抬头望了一眼，眼光与九千岁交汇，顿时带给九千岁一种莫名的压力，那个人仅仅看了一眼就引发了九千岁的警觉。他几乎没有思考，立即改变方向横向飞去。围堵的飞蝗兵没有料到九千岁会突然变向，被撞得七零八落，九千岁一直飞了几分钟才转回原来的方向，继续朝着北方行进。
可是那个人又出现了，依然坐在街道正中，手中举着茶杯。九千岁再次变向，同时大声问：“北天王的法术是什么？”
“小心他的伞，他能召唤雨水，至阳之水。”林蝎儿高声回答。
“至阳之水”四个字像一柄刀插进了九千岁的心。他的家人，朋友，他钟爱的所有人在至阳之水中肌消骨蚀，大洪水掀起的滔天巨浪夺走了他的一切。为此他一度放弃了生的渴望，纵身跃入洪水中，追随他的爱而去。可是他重生了，从此孤身一人留在世上。九千岁飞行一段距离后在空中再度转身，继续北飞，这里是添竹的北郊，只有一直往北才能冲出重围。飞蝗兵在空中持续不断发起攻击，金矛纵横交错，金色的人影层出不穷。他们攻势虽然猛烈，却并不让九千岁有多担心。他真正担心的是北天王，九千岁明白，无论他怎么变换方向，北天王凭借法阵可以随时移动到位，想避开他是不可能的。果然不出所料，下方的大街上，北天王又出现了，他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还举杯向自己敬了敬。这一次九千岁没有逃避，而是扇动翅膀向前猛冲。
地面上的北天王不见了踪影，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已身在空中，位于九千岁飞行线路的正前方。“晴天开伞。”北天王的油纸伞缓缓打开，九千岁深吸一口气，九只羽翅同时发力，一头撞了上去。惊天动地的撞击之后，九千岁失去平衡跌坠地面，他用翅膀死死抵住地面减速，滑出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部分飞蝗兵们跟着着陆，其余的在他们头顶翱翔，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林蝎儿和金白梳从九千岁背上跳下，一齐轻声问：“没事吧？”
“没事。”九千岁抖了抖翅膀站起说，“得先打倒他，不然我们过不去。”
北天王从包围圈中越众而出，手中撑着的油纸伞破了一个大洞。“九千岁啊九千岁，果然有两把刷子，难怪金鹏对你念念不忘。”北天王痛惜地看着破损的伞面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妖怪，莫高峰又没说要抓你们，你们跑什么啊？”
“凭什么不让我们离开？没道理的是你们才对。”金白梳大声说。
“道理？哪有什么道理？”北天王哈哈大笑，“我还想坐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喝壶茶，看看书呢。现在非跑到这来打打杀杀，茶都喝不安稳，我跟谁讲道理去？”
“既然不抓我们，那就放我们过去，你可以好好喝你的茶。”林蝎儿说。
“难呐。”北天王摇摇头，“你们瞧瞧这些飞蝗兵，他们是羽蝗直属的精兵，就算我说放，他们也不会听我号令。回去吧，在添竹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总帅对你们这些大妖怪另有打算，不想伤了你们。”
“什么打算？”金白梳问。
北天王的眼睛骨溜溜转了一圈，转动着油纸伞说：“古怪。你们要么应该退，要么应该冲，却在这里陪我东扯西扯，在等援兵吗？我知道不少妖怪同一时间闯入了我们的法阵，这里面有名堂啊。说，唐森在哪？”
“谁是唐森，你认识吗？”金白梳转头问林蝎儿。
“不认识，你认识吗？”林蝎儿转头问九千岁。
“认识。”九千岁回答，“去年有个不自量力的小□□挑战我，被我杀得片甲不留，他们的首领叫唐森，现在埋在我家后院。你找唐森？放我们出去，我领你去把他挖出来。”
“好笑，真好笑。”北天王鼓掌，可是他的眼睛没有笑，“既然劝不退，那就只能换个方式了。飞蝗兵，杀！”
地面上的金甲飞蝗兵长矛一挺，四面八方奔袭而来。金白梳将手中匕首插入脚下，树苗蓬勃而生。空中的飞蝗兵掷出了金矛，雨点般射向他们，九千岁挥动翅膀格挡，金矛大多被击飞，但是漏过的两柄不偏不倚命中了生长中的树苗，金白梳的母树尚未成形就被粉碎。金矛的目标居然不是人，而是金白梳法力凝聚成的母树。金白梳大吃一惊，这种情况她还从来没遇见过，对方竟然连施法的机会都不给她。这些飞蝗兵看似呆头呆脑，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但是一出手就制敌先机。她一咬牙，继续催动法力，可是刚冒头的树苗再一次被飞来的金矛摧毁，与此同时，身边已经有飞蝗兵杀到。无奈之下她只能拔出匕首，转身挡开迫近的敌人。
双方短兵相接。空中的飞蝗兵停止投掷金矛，居高临下静静观战，显得有恃无恐。林蝎儿舞动骨叉，金白梳匕首上下翻飞，九千岁翅膀横扫，与源源不断冲杀而来的飞蝗兵斗在一起。九千岁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刺到他身边的金矛在烈火中烧溶，林蝎儿用毒雾裹住自己，飞蝗兵不敢过于接近，而金白梳就岌岌可危了，她的法术被限制，没有木之铠护身，只能凭匕首奋力作战，好几次险些被金矛刺中。林蝎儿心中焦急，她不敢将毒雾扩大，怕误伤到九千岁和金白梳，而九千岁面临同样状况，他将身上的火焰控制在最小范围，不然就可能波及同伴。九千岁在激战中留心观察包围圈外的北天王，发现北天王不知什么时候将那张四方桌搬运到了现场，他正坐在桌旁拿着茶杯喝茶，打开的油纸伞斜倚在肩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闯不出去！九千岁在心里说。对方游刃有余，不说北天王还没出手，就连空中那些监视的飞蝗兵都没有加入战团，显然觉得胜券在握。九千岁自己有把握单独逃脱，可是那有什么意义？林蝎儿，金白梳，还有唐森一个都走不掉。交战中金白梳忽然痛呼一声，一柄金矛划破她的衣服，在她腰上留下一道明显的血痕。
“小金！”林蝎儿高喊，骨叉连续挥动，逼退了刺伤金白梳的飞蝗兵。
“没事，别管我。”金白梳挺起匕首继续作战，她的腰上鲜血不断渗出。
“别顽抗了。”北天王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说，“飞蝗兵收到的命令是阻止任何人出逃，你们如果往市内方向撤退，他们不会追击你们。”北天王的视线落在了林蝎儿手中的白骨长叉上，这杆骨叉越看越让他觉得眼熟。他突然想起正是这杆叉子刺穿了李师师的身体，夺走了李师师的性命，这是天罗叉！仇恨在他体内升腾，作为一名仙人，本不该有任何情感，但是他抑制不住自己。几名下逃仙和他交好多年，李师师就是其中之一，他可以遵循命令和他们大打出手，但是这并不妨碍自己和他们是朋友的事实。李师师是死在自己面前的，就死在这杆天罗叉下。北天王放下手中的茶杯从座位上站起，手中的油纸伞急速转动。
“小心！”一直留意他的九千岁低呼。
北天王眼前一花，林蝎儿手中的骨叉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独臂青年站在她身边。这名青年一现身，林蝎儿和金白梳立即伸手搭在他肩上。木鱼玄音浮现，青年仅有的左手举起木鱼槌敲了下去。无形的声浪扩散开，围攻的飞蝗兵踉跄后退，不过他们仅仅退出十来步就站定了脚跟。九千岁用所有翅膀包裹住自己，而北天王则将油纸伞挡在身前，两人在唐森的玄音听海中岿然不动。
“停！”北天王抬手下令。飞蝗兵们金矛杵地挺直身体悄然肃立，虎视眈眈地监视敌人，依然围得像铁桶一样。
“原来你一直在这里，唐森。”北天王注视着唐森说，“你的手怎么断了？为什么你成了天罗叉？”
唐森似乎根本没听见北天王在说什么，而是从自己的汗衫上撕下一条交给金白梳说：“捂住伤口止血。”
“唔，我知道了。”北天王口中啧啧有声，“你吞吃了排骨夫人，吸收了她的法术。你这个极阴体够狠的，听说你一直迷恋她，竟然也吃得下去？不过我得谢谢你，排骨夫人杀了师师，她该死，我欠你一个情。至于你的手臂么，我想有本事咬断的也只有黄其灵了，看来这两天你经历的事可不少啊。”
唐森心中不禁佩服，北天王只看了自己一眼，就说了个八九不离十。“放我们过去，不然就得拼个你死我活。”唐森沉声说。
“不会你死我活的，你如果一开始就现身，我早就把你们放跑了。”北天王笑眯眯地说，“知道吗，唐森，有人向我说情，让我放你走。碍于情面，我答应了，不过我得看看你是否真像他说得那么有价值。”北天王此话一出，那些飞蝗兵齐刷刷地望向他，眼中透出惊讶。
“试着接一下我的法术吧。”北天王手一抬，油纸伞收拢，“雨天收伞。”随着北天王的话语，结界上方乌云盘踞，滂沱大雨倾泻而下。
“靠紧我！”唐森大喝一声，高举左手。他的指尖涌出白骨，白骨不断生发，在顶端积聚形成了一道屏障，像块盾牌罩在他们头顶。雨水滴落在白骨屏障上，发出金铁交鸣声，看似普通的雨滴比钢铁更沉重，更坚硬。随之而来的千斤重压让唐森膝盖打战，他咬着牙苦苦支撑，最后扑通一声跪倒。九千岁试探性地伸出一只羽翅暴露在雨水中，他的翅膀仿佛被铁块砸中，狠狠压在地上，羽毛上溅起火星。他忙不迭抽回翅膀，这哪是雨水？分明就是烧溶的铁水。白骨屏障在铁雨的冲刷和腐蚀下逐渐瓦解，不过唐森坚持到了最后，大雨只持续了半分钟就停止了，他们四人安然无恙，而周围的飞蝗兵全部被击倒，躺在地上不停挣扎，冷却后的铁雨凝结成铁块沾在他们的金甲上。这一下形势逆转，出乎所有人意料。林蝎儿，金白梳和九千岁愣在当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北天王吐出一口鲜血，缓缓坐倒在地，擦去嘴角的血迹说：“同时对付这么多飞蝗兵还真有点吃力，耗费我不少至阳。我说你们几个，在那发什么愣呢？还不快滚？”
“是谁？谁让你放我走的？”唐森大声问。
“我忘了，突发性失忆。”北天王指指自己的脑袋，“赶紧走吧，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先离开这，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回过神来的金白梳扯扯唐森的衣服说。
忽然，一团黑影挟带凌厉的风声呼啸而至，速度快得难以想象。九千岁反应极为迅速，两只翅膀张开挡在唐森和金白梳身前，那团黑影撞上他的翅膀，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然后飞回到一名黑甲武将手中。九千岁的翅膀软软垂在身旁，一撞之下，他的翅膀骨断筋折。北天王颓然往后一仰，躺倒在地自言自语：“白痴，非多说一句话，现在好了，一个都走不了。”
“背锅李天王到了。”九千岁凝视着那名黑甲武将说。此时黑色铁锅在李天王指尖打转，刚才就是这口锅一举震断了他的两只翅膀。
“北天王，你跟随了我那么久，居然在这种时候背叛？”李天王的脸比手中的锅还要黑，四天王可是他最信任的部下，上界究竟是怎么了？
北天王从地上一跃而起，单膝跪倒说：“总帅，我无话可说。既然您来了，我伏法。”
“不帮着他们一起对抗我吗？”李天王斜睨着北天王问。
“不敢。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从来没有背叛莫高峰的打算。我已经尽力了，也算对得起所托，我甘愿接受任何责罚。”
“哦？谁托的你？说来听听。”李天王问。
“报告总帅，我突发性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天王扫了眼满地匍匐不起的飞蝗兵，摇摇头说：“北天王，你敢对羽蝗的飞蝗兵出手，这可是重罪。说出指使你的人，能减轻你的责罚。”
“报告总帅，我突发性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北天王重复。
“好吧。”李天王语气冰冷，“给我好好跪在那，等我抓了他们，跟我回莫高峰受审。”
“遵命。”北天王大声回应。
李天王的视线落在唐森几人身上，沉着脸说：“束手就擒，我就让你们多活一阵。否则的话，当场斩杀。”
金白梳二话不说，匕首插入脚下，参天大树拱出地面，绿叶在枝头生发，脱落，箭一般射向李天王。唐森左手紧紧攥着木鱼槌敲击木鱼，同时口中唱诵。
“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卖弄。”李天王冷笑一声，手中铁锅高速旋转着飞向他们。漫天绿叶被铁锅吸收得一干二净，铁锅顺势将金白梳的大树撞断，去势不衰，正正砸中唐森面前的木鱼，木鱼玄音顿时粉碎。九千岁明知不敌，咬着牙又伸出两只完好的翅膀护住唐森，他的翅膀在铁锅的撞击下再次折断。铁锅飞回了李天王手中，在他指尖滴溜溜转个不停，发出持续的嗡嗡声，唐森唱诵的无间梵音在这种嗡嗡声中消散了。
“不用打了，投降吧。”跪倒在旁的北天王开口说道，“总帅的铁锅真名叫作六合釜，六合之内，无有可以撼动者。”
“莫高峰其他本事没有，吹牛的本事天下第一。”一个声音在空中响起。唐森大喜，他等的人终于来了！孙无恐一身银甲出现在他们上方，身后的翅膀熠熠生辉。李天王头也不抬，手指一弹，铁锅奔着孙无恐而去。孙无恐双拳击出，正面迎上铁锅，爆发轰天巨响。铁锅仿佛有了生命，绕着他不停旋转，孙无恐跟着一起转动，拳头不断击出，他护手的银甲与铁锅碰撞，发出一连串密集的撞击声。暴风骤雨般的对攻之后，李天王撤回了铁锅，而孙无恐猛然落地，站在了唐森面前。孙无恐裹住手掌的甲胄变成了深红色，滚烫无比，在激烈的对攻中，双截棍变化成的银甲不断升温，差点燃烧起来。他望向李天王的铁锅，那口锅黑沉沉的，一丝划痕都没有。孙无恐心中讶异，当时李天王奉命下凡抓捕自己，他的锅被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可是现在居然完好无损。
“他没有刻时之印。”唐森低声在孙无恐耳边说，“大师曾经说过，法器这东西，有心者用之。恐怕注入李天王完整的法力之后，这口锅才称得上真正的神器。”
“我来对付他。”孙无恐点点头，“你们找机会先冲出去。”
“到我背上来。”九千岁伸展剩余五只完好的翅膀说。唐森，林蝎儿，金白梳连忙跨坐上去。
“甭费力气了，你倒是飞一个我看看。”李天王轻蔑地瞥了他们一眼，手中的铁锅腾空而起悬停空中开始振动，地面同时随之晃动，孙无恐立足不稳，喝醉酒一般身体摇晃不止。九千岁奋力拍打翅膀，但是却停留在原地，并没有升空。孙无恐银甲的背翅张开，试图飞向空中，但是他的双脚在地面的晃动下无法借力，始终踏不出跃向空中的第一步。九千岁必然面临同样的状况，飞翔的意图在最开始就被碾碎了。
“懂了吗，你们就是我锅里的菜。进了锅的菜除了在里面被翻炒，什么都做不了。”李天王说，“乖乖在这呆着吧，其他天王收拾完那些妖怪很快就会赶到，我可不想为了你们损耗至阳。”
孙无恐心中焦急，他的双脚犹如陷入泥潭，完全迈不开脚步，别说飞，他连靠近李天王都做不到。接近不了敌人，他就无计可施。最让他来气的是李天王居然在那张方桌旁坐下了，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品着。
“你信任我吗？”唐森突然低声问。
孙无恐一愣，回头问：“你想做什么？”
“卸去你的银甲。”唐森说。
孙无恐不假思索按照唐森说的做，银甲变成了双截棍缠回腰间。
“都深吸一口气。”唐森告诉金白梳和九千岁，他的指尖不断涌出白骨，像涓涓细流缠绕孙无恐，金白梳和九千岁的身体，在他们体外形成了骨甲。骨甲逐渐漫上三人的脖颈和脸颊，孙无恐等人连忙吸气，很快骨甲遮住了他们的口鼻，他们成了一个白骨茧。
“林姑娘，把你所有的毒都放出来。”唐森手一翻，木鱼玄音握在了手中。林蝎儿点头，黑气自她体内勃然而发，颜色深得令人心悸。唐森心中暗赞，他曾数次见过林蝎儿的毒，但是没有一次比现在更纯粹，林蝎儿的毒稠密得竟然让他自己都感到呼吸困难。悠闲品茶的李天王变了脸色，扔掉茶杯从椅子上腾地站起，但是已经晚了，唐森敲响了木鱼。毒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扩散，击穿了李天王仓皇张开的结界，使他周身麻痹无法动弹。北天王更是惨呼一声，昏倒在地。李天王的六合釜停止了振动，悄然悬浮在空中再无动静。
“行了，把毒收掉。”唐森说。
林蝎儿身上的黑气缩回体内，她抬起手擦了下淌下的鼻血。她的毒对仙人们造成了伤害，她自己也因此受到不小的反噬。孙无恐，金白梳和九千岁身上的白骨甲瓦解，三人咳嗽着大口呼吸。
“他暂时动不了了，我们赶紧走。”唐森大声说。
“妖女，有你的。”李天王身体不能动，说话却很自如，“就算我动不了，你们照样逃不出去。”他话音刚落，黑色铁锅猛然窜向上方翻转过来当头罩下，四周霎时一片黑暗，光线消失殆尽。
“发生什么了？”黑暗中唐森听见林蝎儿惊呼。
“你们离我远点。”九千岁的声音响起。一团火光冒了出来，带来了微弱的光亮，九千岁的身体熊熊燃烧，照亮了周围。唐森和孙无恐四处打量，他们依然身处添竹的街道上，景物依旧，不过前方的李天王不见了踪影，只有北天王和那些飞蝗兵躺倒在地。
“是他的锅，锅把我们罩住了。”孙无恐抬头看着黑漆漆的上空说，“你们留在这里，我去打探下。”
“不用打探了。”唐森朝前面指了指，一道无边无际的铁壁就横在前方。他们立即朝前奔行到铁壁旁，孙无恐手执双截棍用力砸在铁壁上，可是铁壁纹丝不动。孙无恐连续挥舞双截棍击打，迸发出耀眼的火星，等他停手的时候，铁壁上却连一处凹陷都看不见。九千岁伸展燃烧的翅膀按在铁壁上，可是黑沉沉的铁壁毫无变化，完全没有被烧红的迹象。两人在铁壁前尝试了各种手段，最终无奈地放弃。
“换个方向试试？”林蝎儿建议。
“没用的。”孙无恐摇摇头，“这是口锅啊，哪个方向都一样，如果不能从这里突破，那么其他地方也不能。”
“李天王呢？找到他把他击倒，法术应该能破去。”金白梳说。
“我就在你们面前。”李天王的声音从铁壁中传来，“六合釜会自发地保护我，等我的毒性消去，就是你们伏诛的时候。也许不用到那时候，其他天王那边应该差不多了，你们没有机会逃走。”
“给我闭嘴，你这个卑鄙小人，有本事出来跟我打啊！”孙无恐发疯似地敲打铁壁，藏身其中的李天王不屑理会他，只是嘿嘿冷笑。
“我来试试。”金白梳将匕首插在脚下，一棵参天大树现形。铁壁的周围地面翻滚，无数树根从里面钻出，试图将铁壁顶起，然而树根纷纷断裂粉碎，分毫不能撼动。
孙无恐颓然坐倒，懊恼地砸了下地面，想不到费尽心机，依然被困在这里，所有努力都成了泡影。第一次遇见李天王的时候，他差点砸烂这口锅，而现在，却拿它毫无办法。唐森无言地拍拍他肩膀，不知该说什么好。
金白梳的目光从铁壁上收回，转向身边几人，依次掠过他们垂头丧气的面容。他们束手无策，成了笼中的鸟，锅中的菜。时间在流逝，像一把没有刃口的钝刀摩擦他们的脖子，不久这把刀就将切开肌肤，斩断咽喉。
“小林，照顾好我的真身。”金白梳突然对林蝎儿说了句。
“别这么做。”林蝎儿的脸变得煞白，“就算你现了真身，也不能保证会有用。”
“不试试怎么知道？”金白梳惨然一笑，“现在还有其他办法吗？如果冲不出去，所有人都得死。”
“不要！”林蝎儿拉着金白梳的手一个劲摇头，“一定还有别的方法，我们再想想。”
“没有时间了，其他天王说话就会赶到。”金白梳甩开林蝎儿的手说，“你会照顾好我的，就像从前一样。”
“你们俩在说什么？”林蝎儿的神情让唐森吃惊，他开口问。
金白梳望着唐森缓缓说道：“唐森，黄其灵说你给了四妖器法力，我不知道真假，当时我一点没感受到，不过黄其灵没有理由说谎对吗？既然我的法力是你给的，现在还给你。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保护小林，我不能让她陪你死在这里。”
金白梳的身影逐渐散去，变成了一把精光闪闪的匕首，插在木之刃变化成的树下。泥土像流水般从刀柄上涌现，不断注入脚下的地面，然后向着那棵大树汇聚。大树开始疯狂生长，树干粗了几倍，硕大的根部翻露地表，唐森等人连忙后退。那些树根上萌发新芽，又长出新的树木，树木再诞生出新的根部，不多时就在铁壁旁形成了一小片极其雄伟的密林。唐森不得不仰视这些成长中的林木，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参天大树，每一棵都堪比一栋摩天大楼。巨大的树根从地表下持续冒出，伴随着喀拉拉的响声，漆黑的地面上出现一丝光亮。那道铁壁终于被抬起了，现出一道缝隙，外面的光线正从缝隙中透进来。然而重压之下树根难以支撑，不断分崩离析，好在更多的树根涌出，前赴后继，源源不绝。孙无恐马上做出反应，他一跃而起，跑到铁壁下的缝隙边等待。树根将铁壁抬离地面一定距离后，他将双截棍伸进去撑住。随着铁壁进一步被顶起，双截棍不断伸长，协同那些粗壮的树根一起将铁壁牢牢顶住。“还不快走？”孙无恐转身向着唐森大吼。
“林姑娘，九爷，我们走。”唐森朝林蝎儿和九千岁喊道。
林蝎儿跑向金白梳变化成的匕首，她明白，金白梳的法力随时会耗尽，时不我待。最初的母树已经凋零，两把匕首并排插在地上。她将匕首拔起插在腰间，随着唐森和九千岁一起奔向那道缝隙。缝隙不足半人高，他们伏低身体钻了出去。孙无恐等他们全部过去后，就地一个翻滚闪了出去，顺势收回双截棍。失去了双截棍的支撑，树根迅速被压垮，铁壁在他们身后沉重地落下，激起的灰尘充斥他们的口鼻。唐森和林蝎儿跳上九千岁的后背，九翅凤一声长鸣，舒展翅膀直冲云霄，孙无恐再度银甲裹身，振翅紧随其后。唐森回头望去，骇然发现一个巨大的黑色圆形镶嵌在地表，将整个添竹市罩在其中。
“原来金妹子就是土之刃。”孙无恐在空中飞近扯着嗓子说道。林蝎儿一只手死死按住腰间的匕首，一只手紧紧搂住唐森，什么也没说。
(https://www.2mcnxs.com/html/book/99507/99507230/33251750.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2mcnxs.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2mc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