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旅游开不开心得看和谁去
柳倩和周啸天脸色阴沉地听取着刘明的汇报。周啸天是在回家中途接到了刘明的电话示警，立即掉头赶回基因公司的。
妖怪们突入基因公司的时候，柳倩刚刚回到自己位于三十三层的私人公寓，电话立即响个不停。她的第一反应是唐森的安全，妖怪们必然是冲着唐森来的。可是赵甜甜拦住了她，在赵甜甜心里，柳倩的优先级可比唐森高很多。赵甜甜布置黑衣人在三十三层建立数道防线，将公寓围得水泄不通。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冒然出击绝对不是个好主意，更何况柳倩公寓里还住着铁公主和牛百万。牛百万重伤初愈，不仅不算战斗力，甚至还需要人看护。而唐森身边有孙无恐和常饿仙子，还有金白梳与众多第九处的战斗人员，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没有重大人员伤亡。”金白梳等刘明汇报完后接口说，“织女们只是在大楼里和我们捉迷藏，吸引火力，几乎没有正面接战。风沙兄弟击倒了三十二层的留守人员，不过没有要他们的命，有三人重伤，目前在抢救。”
“唐森人呢？”周啸天问。
“和孙无恐，仙子一起走了，说是吃饭去，我派了两队人跟着他们。”金白梳回答。
“混账，妖怪们刚撤退，说不定还逗留在附近，你怎么能让他们在这时候离开？”周啸天火冒三丈。
“处长同志，别激动，是我同意的。”柳倩插口说，“妖怪们收到了佛诏，目前是不会再出手了，不然也用不着撤退。”
“妈的，竟敢大摇大摆跑来这里闹事。”周啸天沉着脸说，“你立刻收拾出一层楼给我，条件差点没关系，我马上带所有第九处的人员进驻。”
“知道啦，我也很恼火。”柳倩说，“基因公司还从来没让人这样闯进来过，这笔账非得好好算算。不过既然佛诏已经通传，选拔结束前不能再动手，趁这段时间好好部署一下吧。”
佛诏在妖神两界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不仅是妖怪，仙人们也大为震惊。当晚孙无恐就接到了好几通探听消息的电话，第一通就是张福德，开门见山地问他佛诏的下达是否和金身有关，孙无恐哪里会知道，三言两语就挂了。电话刚挂完，久违的崔判官来了电话，又是一顿刨根问底，接着龙东海也来电话追问。不过最让孙无恐意外的是龙傲兵也给他打了电话，孙无恐对着手机爆了一堆粗口，和龙傲兵隔空对骂，当龙傲兵问他什么时候把双截棍还回去的时候，他掐断电话果断关机，不然唐森请的大餐就要被常饿仙子一扫而光了。之后几天突然消停了，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直到有一天，柳倩宣布，将要进行为期四天的小范围团建，地点是添竹城郊的城市地质公园。
团建当天，唐森，孙无恐，常饿女背着登山包于清晨六点提前抵达基因大厦正门。三辆大巴车在门口等候，三人按照大巴车前的座位名单登上自己所在的巴士。大巴车是载客量最大的游龙车型，中间被一条一人半宽的过道隔开，两边各有三个一排的座椅。唐森和孙无恐将登山包塞在上方的行李架中，然后并排坐下。常饿仙子没有挨着他们坐，而是独自一人跑去最后一排。
“你真打算参加选拔？”唐森小声问孙无恐。虽然他们到得最早，车上除了司机外只有他们三个，他还是将声音压到最低。
“参加啊，多好的机会。我可是不用参加初赛复赛，直接进入决赛的选手呢。”孙无恐不无得意地说。
“你如果升仙了，我怎么办？”唐森忧心忡忡地问。
“傻子，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孙无恐不由笑起来，“我只有升仙了才能一直保护你。我虽然有两万年寿命，可是终究会死的，你可是长生不灭。一旦升了仙，我就要求下派凡间，然后继续跟着你混吃混喝。到时候咱们俩都是长生不灭之体，你现在薪水又这么高，咱们不得快活死？”
唐森不语，好吧，孙无恐想得够长远的。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然而只怕不是快活死，而是纠结死。妖怪的骚扰将永无止境，自己作为一个凡人所拥有的长生不灭之体永远会是他们追逐的目标。
“不用担心，我这次希望很大。”孙无恐满怀信心，“历来升仙选拔只有一个最终升仙名额，而这次放宽到三个，我有把握一定能拿下一个。”
车外忽然人声鼎沸，一大队黑衣人从基因大厦涌出，有条不紊地登上三辆大巴。这是第九处目前能调用的最精英的人手，此次升仙选拔，第九处被邀请协同第八处一起参加安保工作，也算是莫高峰对第九处存在的正式认可。孙无恐眼尖，一眼瞥见人群中牛百万，胡玉夫妇也在，还有铁公主红中儿母子，他们四人跟随黑衣人上了后面那辆大巴。周啸天带着一队人上了唐森孙无恐所在的大巴，处长大人眼光一扫，大步走向他们，在他们身边的空位子上坐下。
“你们俩来得够早的啊。”周啸天掏出一根烟塞到嘴里，却被紧随其后的金白梳一把夺走。
“处长，大巴上不能抽烟。”金白梳说道。她指挥黑衣人分别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唐森后面的那排。
“喂喂，你们瞧，女王来了。”一名黑衣人悄悄对同伴说。
“哇，要不要这么夸张？”黑衣人们议论纷纷。
唐森和孙无恐忍不住循声望去。透过玻璃窗他们看见，柳倩，赵甜甜正从基因大厦正门出来，她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一排行李车，由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女人推着，上面堆着至少三十来个大箱子。对所有乘客视若无睹，始终闭着眼打瞌睡的司机精神抖擞地跳下车，对着柳倩一通点头哈腰。基因大厦的车库里开出来第四辆大巴，停在大厦门口，司机帮着白大褂女人们一起将所有行李抬上车。这辆大巴不用来载人，只用来运送柳倩的私人物品。柳倩和赵甜甜两人今天一改职业女性做派，穿着紧身的运动背心和牛仔短裤，火辣无限。她们在所有黑衣人膜拜的眼神中款款登上唐森所在的巴士，大巴紧靠司机座位的第一排空着，两人理所当然地坐下，赵甜甜为柳倩递上手中捧着的咖啡。
“可以发车了吗？董事长。”司机满脸殷勤地问。
“等等，还有一个人没到。”柳倩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说。不一会儿，林蝎儿出现在了大厦门口。她的短发挽起在脑后扎成一束，精心化了一套前卫的浓妆，穿一件红色露肩连衣裙，裙摆很短，不超过膝盖，头上戴着顶宽边白色遮阳帽，拖着个小小的拉杆箱。所有大巴上的人一齐向她行注目礼，眼睛都看直了。说实话，林蝎儿谈不上多漂亮，她的下巴太尖，脸型过于单薄，缺乏标准美女应有的柔美。可是在漆黑眼影和碧蓝唇彩的衬托下，此刻的她焕发出一种夺人心魄的魅力。坐在靠前的几名黑衣人争先恐后下车替她把箱子提上车，林蝎儿目不斜视地来到周啸天面前说：“周处长，你坐了我的位子。”
周啸天被她说得微微发愣，随即识趣地站起说：“哎呀，看我糊涂的。你坐，你坐。”周啸天走开后，林蝎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森。唐森坐在最里面靠窗的座位，林蝎儿一上车，他就假装闭着眼打瞌睡。林蝎儿拿起拉杆箱丢在坐在中间座位的孙无恐身上说：“帮我放上去。”孙无恐咧嘴一笑，站起身挤到过道中帮她把箱子放到头顶的行礼架上，而林蝎儿则一屁股在原本属于孙无恐的座位上坐下，摘下帽子放在膝盖上，双手挽住唐森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唐森一惊，自然而然想要抽回胳膊，林蝎儿的手臂牢牢勾住他小声说：“别动，很多人看着呢。”确实，坐在附近的所有黑衣人包括金白梳，周啸天以及过道中的孙无恐都注视着他们两人。林蝎儿抬起头，把嘴凑到唐森耳边轻轻说道：“我知道你只是同情我，我对你已经死了心，你永远都不可能喜欢我。不过现在你哪怕假装一下就行，对我好点，就像你来探望我的时候一样。”
唐森转头看着林蝎儿漆黑的眼睛，那里面某些东西深切地打动了他。“放开我。”他说。林蝎儿瞪着他，松开了双手。唐森抬起手臂从林蝎儿颈后穿过揽住她肩膀。林蝎儿灿然一笑，将头再次靠在他身上。孙无恐面不改色地在最外面的座位上坐下。“看什么看？”他呵斥周围的黑衣人，黑衣人迅速转头，自顾自聊天去了。
随着一声喇叭响起，四辆大巴同时启动，缓缓离开基因公司，驶向城郊。
“你怎么来了？”唐森问林蝎儿，“我以为你还没有复原。”
“我也参加选拔。”林蝎儿一动不动紧紧靠着他回答，“观影大师说了，希望所有人都能参加。我和孙无恐一样，是直接进入决赛的人之一。决赛在三天以后，这几天好好休养应该能完全恢复。”
孙无恐不失时机地凑过头去插进两人的对话中。“决赛如果遇上我，要我对你手下留情吗？”林蝎儿抬起腿，高跟鞋狠狠踩在孙无恐脚上。孙无恐啊呀大喊一声，引来周围众人的视线。“看什么看？老盯着我们这里干嘛？”他恶狠狠地对那些人说。
添竹地质公园虽然说位于添竹市城郊，但实际上大部分园区已经不在城区划分线内，仅仅是和添竹市擦了个边而已。大巴行驶了足足三个多小时才抵达公园的停车场。金白梳第一个下车，高举一面印有“西梁基因工程有限公司”的小红旗，手拿扩音器指挥所有人集合，俨然就是个导游小姐。赵甜甜撑起一把碎花伞，替柳倩遮住毒辣的阳光。时值七月，天气异常炎热，吸进口鼻中的空气带着股焦哄哄的味道。柳倩那堆超级夸张的行李正由一群黑衣人搬上早已等候在旁的园区专用游览车。
“哈啰。”牛百万在几步开外朝唐森和孙无恐挥手，身边站着胡玉。牛百万依然一身笔挺的白西装，口中含着雪茄，一副土豪样。看他精神饱满的样子，伤应该已经大好。胡玉穿着套紫红色的紧身皮衣皮裤，脖子上严密地裹着那条狐皮围脖，完全不受炎热天气的影响。孙无恐快步上前神秘兮兮地问：“你们俩参加选拔不？”
“参加啊。”胡玉笑着回答，“反正没有功德考评，只要金刚琢认定就行，为什么不参加？不仅我们，红儿也参加。”孙无恐眼睛一扫，铁公主和红中儿就在不远处站着，被一群闹哄哄的小妖包围，铁公主绷着脸正训斥一干小妖。
胡玉眼珠骨溜溜一转，看见了刚下车的唐森和林蝎儿。林蝎儿一只手拖着拉杆箱，一只手紧紧挽住唐森的胳膊，两人就像一对真正的情侣。大巴一路前来的途中，林蝎儿头枕着唐森的肩膀睡去，片刻不曾分离，此时一下车，又牢牢粘在他身边。唐森也不拒绝，很自然地任由她挽着。胡玉走到两人身边围着他们转了两圈，嘴里啧啧有声，随后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小鸟般飞回牛百万身边。
“各位，上车吧。”金白梳通过扩音器喊话，于是所有人登上游览车。这次第九处出动了一百二十名精英人员，加上其他人，队伍总人数高达一百五十余人，总共占用了十一辆游览车。当然，其中三辆是用来装柳倩的箱子的。一些来地质公园游玩的散客看到这支庞大的旅游团队，纷纷驻足观看。车队进入公园大门，沿着平坦的车行道一路行驶，开了大约个把小时，到达了一扇铁门前。铁门之后是地质公园的未开发区域，不对游人开放。十几名胸口印着三管两射枪标记的灰衬衫在铁门左右分散站立，那些人是第八处杨剑的手下。他们喊停车队，金白梳出示了通行证，灰衬衫打开铁门放行，车队继续往前进发，进入未开发区域。
铁门后展现出的是一片极为特殊的地貌。绿意逐渐褪去，黑色的大块熔岩裸露在地表，唯一的道路指向前方一座完全没有植被覆盖的黑灰色锥形山峰。山峰非但不高耸，反而给人一种平坦的感觉，像一只倒扣过来的碗。
“通天峰。”唐森忍不住低呼。眼前的山峰是一座死火山，历史上有过很多传说和别称，比如“天水路”，“佛之眼”，“陷地谷”等等，但是最泛用的还是通天峰。这里属于管制区域，唐森曾经费尽心机找一名客户开了张特殊许可，打算来这里作一次背包游，结果因为被抓去地府而作罢。车队不多久抵达山脚，沿着一条还算平整的盘山公路一路上行。山峰确实不高，海拔不超过一千米，所以没用多久他们就攀上了最高处。所有人被眼前的景致所震撼，在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深坑，而他们正位于这个深坑的边沿。深坑底部中央有一个蓝色湖泊，像块闪闪发亮的宝石镶嵌在地表。唐森突然明白了那些别称的由来，死火山从上方看就像一只眼睛，而这个湖泊就是瞳孔，所以被形象地称为“佛之眼”。这个深坑其实是巨大的火山口构造形成的塌陷山谷，所以又被称作“陷地谷”。车队拐了个弯，沿着火山口的内侧下行，到达底部后顺路往山谷中心继续行驶，最终到达湖边的营区。
十几名灰衬衫迎上来，手里拿着花名册，有条不紊地将基因公司的人员分别带进事先安排好的营房，至此，这个一百五十余人的大型旅游团队开始解体，分流到众多的临时营房中。林蝎儿依依不舍地跟着一个灰衬衫离去后，孙无恐和唐森随着另一名灰衬衫穿过营区内的小径去往他们的房间。
“这里是按照军队营房规制临时搭建的营区，”灰衬衫边走边介绍，“整个营区大大小小的营房有一百五十多间，最大的可容纳十六人。你们两位是贵宾，我们特意为你们准备了双人房。”
“有这么多人参加吗？”唐森咋舌。周围豆腐干一样的木质方形营房连接成片，互相之间留有五步宽的空隙，就像一堆火柴盒整齐排列。如果把整个营区塞满，怕不得有上千人？可是目前四周除了基因公司的人员纷纷入驻，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以前是没有，但这次不同。由于取消了功德考评，前来参选的妖怪意想不到的多。初选两天前就开始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你们是到得最晚的一拨。”灰衬衫说，“前两天很多被淘汰的妖怪已经离去了，不然还不见得够住呢。”
“什么是功德考评？”唐森悄悄问孙无恐。
“观影老头和稳输菩萨手里各有一本小本子，类似记黑账那种。”孙无恐冲唐森眨眨眼，“里面记录了妖怪们的功德。具体什么标准我也不清楚，反正按照以前的规矩，第一步由他们俩根据功德进行筛选。我在添竹做义工帮着维持秩序，就是为了攒功德，还有祝舞能交保护费也是同一个道理。听说之前的选拔，每次能通过功德考评的不足二十人。所以说观影老头权力可大了，他可以决定你有没有资格参加。”
“两位，到了。”灰衬衫停下脚步，替他们打开营房的门，“你们先休息，一小时后会有其他同事带你们去签到。”说完灰衬衫匆匆离去。
两人走进营房，房间里只有两张简单的行军床以及一个一体式的洗手间。空间很狭小，孙无恐和唐森站在里面，转个身都可能撞上。四周的墙壁是层薄薄的木板，没有窗户，唯一的通风口是顶部的天窗。
“既没空调也没风扇？”唐森颇为失望地问。
孙无恐将登山包随手丢在地上，跳上行军床舒服地躺平，双手枕在脑后说道：“你当真是来旅游的？有房间给你住算不错了。据说以前参选的妖怪都是搭帐篷或者露天过夜的，我们妖怪可没那么讲究。”
唐森浑身燥热难当，极其不习惯，这小小的木板房就像个蒸笼一样。他毕竟是个都市人，就算住在最便宜的单身公寓时，至少还有台老旧的空调。唐森扯开领带，脱去衬衫和西裤，打开登山包取出汗衫和沙滩裤换上。来之前他特意穿着正装，因为是升仙选拔这样高大上的场合，自己作为一个凡人有幸恭逢盛会，当然得体现出足够的尊重，想不到却是如此简陋的境遇。他拉开洗手间的门进入，这个狭窄的一体结构还不如高铁上的洗手间，刚好够一个人站立。唐森打开水龙头，水是温热的，微微泛黄，他马虎地冲了下脸，洗去脸上的汗水。选拔将持续四天，自己还得在这火柴盒里憋四天？他突然有些后悔接受邀请。
“两位，这是柳总吩咐送来的。”一阵语声传来。唐森从洗手间探出头去，两名黑衣人站在房门外，手里捧着台近年来几乎已经看不见的老式电风扇。唐森立马三两步跑出去接过风扇，这可真是救了他的命了。
“风扇是用蓄电池驱动的，可以维持个两三天。”黑衣人交代了一句后离去。唐森连忙低头摆弄风扇，当扇叶开始旋转，轻风拂过脸颊，他满足地长出一口气。还是柳倩想得周到，不然今晚自己是别想睡着了。他将风扇放在床头对准自己的枕头，扑通一声躺下。肩膀略微有些僵硬，大巴上林蝎儿靠着自己睡得很熟，他全程维持坐姿不动以免吵醒她，将近四小时下来，不僵硬才怪。唐森将脸埋在枕头里，风扇对着他嗡嗡作响，不知不觉中他合上眼睛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睡梦中被话语声吵醒。唐森翻身坐起，看见观影大师和孙无恐正坐在行军床沿闲聊。
“醒啦，瞌睡虫？”孙无恐拍了下他的脑袋，“正打算喊醒你呢。”
“大师几时来的？我睡了多久了？”唐森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还好，不到一小时。”孙无恐回答。
“住得习惯吗？”观影笑眯眯问唐森。
“大师，百年才有一次选拔，你们就不能把基础设施搞好些？”唐森当即抱怨。
“是简陋了点，不过算不错了。”观影微笑着说，“这里可不是什么野营基地，而是三界公认的圣地。即便是负责人间安保上万年的第八处，以前都是不准进入的，你小子能来已经是撞大运了。过往的选拔，加上评委和所有参赛人员，总人数不会超过三十个。我们都是露天睡在野外，下雨天才偶尔搭起帐篷。你现在看到的所有简易营房，是花了三天时间日夜赶工搭建的。这回添竹市政府出了大力，不但提供资金，还动用了军队帮忙，我和柳倩也各自掏了不少钱。”
“大师，照你这么说，这次选拔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唐森问。
“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观影收敛笑容正色说道，“截止到刚才，入围的妖怪数量已经超过两百，而被淘汰的数量更是数倍之多。佛诏颁布后，大量妖怪涌入添竹，张福德和杨剑忙得脚都举起来了。第八处留了大量人员在市内负责警戒，所以才会召集第九处的人员来这里协助安全工作。”
“得了，大师，废话少说。既然他醒了，带我们去溜达溜达吧，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孙无恐急不可耐地站在了门口。
观影呵呵一笑。“我就为这个来的。我在这里怎么也算半个主人，自然得尽下地主之谊，跟我来吧。不过你们吃东西了没有？”
“不饿不饿，先带我们去逛逛。”孙无恐催促。确实，这么热的天气，唐森也是毫无食欲。两人跟着观影大师走出营房，跳上门口等候的吉普车。
“大师，我们去哪？”驾车的灰衬衫问。
“顺着天眼湖岸边开，然后去演武场。”观影命令。
灰衬衫踩下油门，吉普车沿着笔直的小径一路行驶离开了营区。于是，天眼湖瞬间以完整姿态闯入他们的视野。在进入通天峰的时候，唐森从高处俯瞰过这个美丽无瑕的碧蓝色湖泊，而此刻他才真正领会天眼湖惊心动魄的瑰丽。湖面极为辽阔，简直像一个内陆的海洋。湖岸边围绕着一圈细洁的纯白沙滩，与外围的黑色熔岩地带形成强烈反差。远处的湖面波澜不惊，像一块蓝宝石的断面，而靠近岸边却有雪白的浪花泛起冲刷着沙滩。这是潮水！这个纯圆形状的湖泊，竟然犹如大海一般时刻潮水涌动。
“这，这是个海？”唐森张嘴结舌地问。
“不错。”观影回答，“虽然叫天眼湖，其实里面全是海水。”
孙无恐凑到唐森耳边轻声说：“据说这个湖是忘忧海的水降到凡间形成，是大洪水在人间最后的残留。”
“可是，这潮水又是怎么形成的？”唐森还是具备基础的地理知识的，眼前的景象无法从科学角度解释。天眼湖虽然面积不小，但是依然不足以引起潮汐现象。
观影给了他一个难以捉摸的回答：“这是因为天地之间的脉动。”
唐森没有追问。有些事如果要刨根问底，就会引发更多疑问，然后疑问再带出疑问，永远问不出所以然。他只是凝视着眼前的蔚蓝，沉醉于这壮丽的景色。
“咦，湖中心是有个岛吗？”唐森极目远眺，发现视野远端的湖面上有一片阴影，隐隐有飞鸟盘旋其上。
“眼光可以啊。”观影大师称赞，“湖的正中心有一大块浮石，面积有两个足球场大小，世人称之为浮萍岛。”
随着吉普车的行进，脚下的黑色熔岩颜色逐渐变浅，最后成了柔软的细沙，他们已经紧贴湖岸行驶在沙滩上。前方突然传来隐约的人声，唐森循声望去，顿时傻了眼。远处的沙滩上，有不少男女，或赤着上身，或身着泳衣，有的在湖里畅游，有的平躺在沙滩上晒日光浴，他们仿佛突然闯入了一个海滨泳区。
“活见了鬼。”孙无恐也不禁张大了嘴巴。
观影大师呵呵笑道：“在天眼湖畔休息是个传统。不过以前只是三三两两零星几个人，不像这次人这么多。”
“那里那里，开过去。”孙无恐拍着车窗指着前方说，显然有所发现。吉普车放慢了车速，缓缓前行。唐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沙滩上有一顶突兀的五彩遮阳伞，唯一的一顶。下面的几张躺椅上坐着几个身着比基尼的女人，边上还放有一个长条木桌，摆放了不少冰桶和各色饮料。唐森定睛细看，那几个女人他再熟悉不过。柳倩戴着墨镜躺在沙滩椅上，赵甜甜坐在她身旁，然后还有铁公主和常饿仙子。常饿仙子竟然也穿着泳装，虽然不及其他几名女子丰满，但是别有一种清新。几个女人装扮各不一样，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戴着墨镜遮挡毒辣的日光。至此唐森完全可以肯定，柳倩根本就是借参观升仙选拔名义来度假的。
突然，几名光着上身的年轻人靠近她们，其中一个笑着对柳倩说：“喂，凡人女孩，和我们一起游泳去吧。别怕，大爷今天不吃人。”
柳倩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句，把头偏向一边。
“来嘛，不要害羞，我保证你会很开心。”那个年轻人笑嘻嘻地上前伸手去拉柳倩。赵甜甜猛然站起，抓住那只伸来的手，一个背摔将年轻人重重扔在沙滩上。那个年轻人猝不及防，狼狈不堪地爬起，哪知赵甜甜跨上一步飞出一脚再次把他踢翻在地。
吉普车里的唐森吓了一跳。和赵甜甜认识这么久，从来不知道她有这种身手。
年轻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恼羞成怒刚想还手，被他同伴拉住。“别动手，忘了佛诏了？”
“是她先动手的，我还手不算违规。”年轻人神情可怖，身上妖气涌现。孙无恐打开车门准备跳下车，观影大师说：“你们俩呆着别动。”
吉普车停稳，观影下了车，快步走向他们高声问：“干嘛呢？”
看见大师到来，几个年轻人立即垂手而立。惹事的那个指着赵甜甜说：“大师，是她先动手的，可不是我挑事。”
“她先动手怎么了？”观影板着脸说，“她是凡人你看不出来吗？不受佛诏约束。就算她把你牙打掉了，你也不能还手。甜甜，再给他一脚。”赵甜甜立刻快步前冲，一脚踹中对方小腹，然后顺势狠狠抽了对方一个耳光。那个年轻人踉踉跄跄退了两步，被同伴扶住。
“还不走？等着再挨一脚？”大师和颜悦色地说。几名年轻人面色铁青，随即悻悻离去。
“甜甜，身手又长进了嘛。”观影转向赵甜甜赞道，“这是最新的基因再造技术？”
“不告诉你，大师。”柳倩抢着回答，“公司核心机密。”赵甜甜嫣然一笑，坐回到柳倩身边。
“喂，两个小子，快过来和我们一起晒太阳。”常饿女发现了车里的唐森和孙无恐，拼命朝他们挥手大喊。
“仙子，我得带他们去签到，你们自己先玩着。”观影向着几个女人点点头，走回吉普车。灰衬衫再次踩下油门，车辆启动，路线逐渐偏离沙滩，向着西边开去。随着道路的延伸，一个庞然大物进入视野。唐森倒吸一口气，那是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制建筑，给唐森的第一感觉是仿佛看到了古罗马的斗兽场。
“这个也是临时搭建的？”他问。
孙无恐拍了下他脑袋说：“你倒是搭一个我看看。”
“那就是演武场，年代可久远了。”观影大师回答，“第一次升仙选拔就在这里举行，距今已经两万多年了。”
等到吉普车真正靠近演武场，唐森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吃惊根本是小儿科。眼前的演武场纯由大块花岗岩建造，最小的岩石也长达两米以上。岩石之间紧密相接，缝隙微乎其微。外墙足有五层楼高，将附近的阳光尽数遮蔽，在周围投下大片阴影。吉普车在外墙边停下，几人下了车，观影大师带着他们走向附近的一排长条木桌，四名灰衬衫坐在桌子后。
“大师。”一名灰衬衫招呼。
“嗯，给他们两个办下签到。”观影说。
唐森扫视了一下桌面，除了每名灰衬衫身前放了台笔记本，并没有签到簿之类的东西。说话的那个灰衬衫站起来对观影说：“他们两个我们熟悉，资料已经录入好了，只需要拍个照就行了。”唐森和孙无恐有一段时间每天晚上出入第八处进行白龙车训练，大部分灰衬衫都认识他们两个。
“孙无恐，跟我来。”那名灰衬衫领着两人往边上走了几步，拉着孙无恐背对石墙站好。另一名灰衬衫站到几步远的三脚架后面，按动相机快门对准孙无恐连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又让孙无恐侧身，再拍了几张。这可是警局抓到疑犯建立档案时的标准程序，唐森看得很是好笑。孙无恐穿着背心裤衩，蹬着拖鞋，缩头缩脑的还真像个犯人。
“这是干嘛？”他问观影大师。
“添竹市政府要求的。这次前来参选的妖怪数量众多，而且很多是外来的，刚好借这机会建立一个档案。考虑到添竹市政府对这次选拔的鼎力相助，莫高峰同意了。”观影回答。
“我要拍照吗？”
“你不用，你是凡人，人类档案里早有记录。”
唐森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妖怪都会变化，他们有真身，你们拍下他们变化成人的照片有什么用？”
“妖怪变成人身是有限制的。”观影说道，“大部分妖怪在成年后可以变化人身，但是他们第一次变化出的人身就将跟随他们终生，无论外貌，体态都会固定。所谓相由心生，对于妖怪或者神仙都一样。他们变化出的相貌体型由他们本身的年龄，脾性，渴望，追求所决定。当然，极个别妖怪可以变化多种人形，不过会被这台相机识别出。这台特殊的相机是杨剑开发制造的，能够辨别妖气。”
好吧，这个领域过于复杂，自己还是少知道点为好。
“这就完了吧？”拍完照的孙无恐走过来说，“没事了就去沙滩那吧，我想去好好游个泳。咦？等等，这是什么？”孙无恐突然发现了十步开外的墙上有一堆布告。唐森好奇地跟随他走过去，看见墙上布满了各种大小不同的告示牌和指示标记，其中有一张崭新的白纸特别抢眼，白纸上空无一物，只有下方印有个鲜红的指纹。
“那是佛诏。”观影指着白纸说。
唐森心里突地一下，仔细打量那张白纸。除了那个红色指印，一个字都没有。紧挨着佛诏左边有一个字体模糊的告示牌，上面印着“禁止随地大小便”，而佛诏右边的墙面上则用红漆刷着“厕所右行100m”。唐森往前凑凑，佛诏上面还有一张寻物启事：“谁捡到我的黑色armani粉饼了？请归还到营区b-11-20,或者联络手机xxxxxxxxxxx。”
拜托，这可是佛诏啊，能不能贴得正式点，隆重点？
“怎么没有字？”唐森不禁奇怪。
“你看不见而已。”
好吧，这狗屁的佛诏，自己既听不见也看不见，摆明了歧视凡人啊！
“这就是佛指印啊。”孙无恐的眼珠子差不多快顶住那个红色指纹了，“没什么特别的嘛。”
“行了，别研究佛诏了，你们不想去看看初选是什么样的吗？”观影大师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问。
“有什么好看的。”孙无恐说，“我又不用参加初选，大概怎么回事我知道。”
“我想看。”唐森立即说道。
“既然来了，去看看吧，你们几个老熟人也在。”观影说着大步走向不远处的入口。唐森随即跟上，孙无恐无奈之下慢悠悠拖在最后。四名荷枪实弹的灰衬衫分站在入口两侧，氛围顿时不一样了。这还是唐森第一次看到灰衬衫如此全副武装，在第八处的时候，灰衬衫们进进出出，从来不携带大型武器，然而此时的他们，手里端着重型机枪。这种重型机枪一般需要两个人才能抬动，而这些经过基因改造的第八处战斗人员拿在手中就跟玩具枪一样。三人从入口进入，穿过仿似古城门的甬道，唐森抬头望向上方的弧顶，能分明感受到周围巨大岩石堆砌出的重量。甬道有将近十米长，意味着演武场外墙有同样厚度，这可是个相当惊人的厚度。
“唐森，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观影说了句。唐森一愣，不明白大师突然冒出这句话的含义，不过随之而来的场景为他揭晓了答案。他们走出甬道，进入一个开阔的圆形广场，而广场的正中，站着四名巨人。巨人足有三人高，精赤上身，腰间环着金制腰带，下身披着兽皮，古铜色的身体肌肉怒张。他们披散着浓黑的长发，额头宽阔扁平，鼻翼塌陷，嘴唇极厚。
“这四位是金刚力士。”观影轻声说。唐森站在原地，张大嘴巴一步都迈不出去。他已经很习惯妖怪神仙的各种造型，但是这四名金刚力士依然让他觉得他们不该属于现实世界。
“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孙无恐轻轻推了他一把。唐森这才回过神，紧跟观影大师的步伐。
“够了。”观影伸手拦住他和孙无恐，“站这里看就行了。”
四名金刚力士其中一人手持黄灿灿的钢圈站在场中，其余三力士分站他身后。场地边缘聚集了二三十号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他们身边围着一圈持枪的灰衬衫。
“力士手中拿的是金刚琢？”唐森依稀猜到。
“是的，仔细看着。”观影说。
一名灰衬衫喊了声：“下一个。”
人堆里走出个高壮男人，大步流星来到力士面前。他双脚分岔，高举双拳说道：“来吧。”力士举起金刚琢，轰然砸下。高壮男人双手交错奋力一格，在金刚琢的强压下立时倒地，昏迷不醒。两名灰衬衫冲上去检视，向场边其他护卫竖起拇指，意思人还活着，然后抬着他迅速撤离。
“下一个。”人群中的灰衬衫又喊。一名苗条女子迈着小碎步走向金刚力士说道：“来吧。”金刚琢奔雷般砸下，被那女子用两根手指轻巧地夹住。金刚力士点点头，女子走回人群。
“初选就这么简单？”唐森问。
“你是看孙无恐打架打多了才觉得简单吧？”观影笑道，“金刚力士是上界仙，天生神力，金刚琢又是无上法器，参选的妖怪但凡弱一点，至阴会被打得一丝不剩，神魂俱灭。第一天的初选上来就死了八名妖怪，之后不少妖怪当场弃权。第二天参选人数明显减少，死了三个。今天是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目前为止还没死人。很多妖怪不辞万里赶到添竹，结果连初选都没敢参加，目前还敢来的都是对自己实力有足够自信的。”
“看，红中儿那小无赖。”孙无恐轻声说。
唐森赶紧望去，果然，红中儿下到了场中。五六岁孩童身材的红中儿站在将近六米身高的金刚力士面前，简直就像只蚂蚁。既然红中儿在，那么牛百万和胡玉必然也在。唐森在人群中寻找，果然看到了牛百万夫妇。
红中儿奶声奶气说了句“来吧”，于是金刚力士再度举起金刚琢砸落，红中儿抽出背后的□□横过来一挡，金刚琢竟然被反弹回去，把力士带得往后退了半步。金刚力士点点头，红中儿蹦蹦跳跳下场。
“小无赖有两下子。”孙无恐点头予以肯定。
当然得有两下子，你忘了自己被他烧得涕泪横流的那次了吗？
“行了，我还有会务工作要忙，不陪你们了。”观影说，“你们爱看多久看多久，什么时候想走了，刚才送你们来的车就在外面等候，我们晚餐时候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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