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鲲鹏展翅
“起床啦！”
唐森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喊声，他睁开眼，面前是一张雪花般纯洁的脸，一动不动盯着他。常饿女托着下把坐在他躺着的床边，两只眼睛幽深有如大海。唐森吓了一跳，连忙撑着坐起。
“你这冬眠一样的睡觉方式是怎么回事？”常饿女好奇地问，“我已经喊了你半小时了，你就是醒不过来。”女孩仙子身上仍旧穿着唐森的旧汗衫，沙滩裤，只是额头上多了一副酷炫的墨镜。
“赵甜甜没给你买新衣服？”唐森问道。昨天赵甜甜陪着仙子在外面逛了一整天，以她的做派，应当是挥金如土为仙子买一堆大牌时装才对。为什么仙子还是穿着自己的旧衣服，延续着老农民路线？
“买了好多呢。”常饿女回答，“可是我不爱穿，每一件都紧紧包住身体，就像把我捆起来一样，难受死了。还是你给我的衣服好，穿着舒服。”
“可是你总得换洗一下吧？”唐森说。你可是一位高洁脱俗的仙子啊，哪能一套破衣服连穿两天？
“昨晚睡觉前洗过了，连夜烘干，早上我就又穿上了。快起床吧，懒蛋，等着你一起吃早饭，我饿死啦。”常饿女站起，哼着小曲走了出去。那是昨夜排骨夫人弹奏的曲调，曲中淡淡的哀伤即便在仙子口中哼出来依然浓郁得化不开。
唐森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卧室中。房间布置十分简洁，家具很少，但是用料讲究，设计做工都独具匠心。暗红色地板色泽柔和，泛着温润的光芒，是上好的桃木。床的边缘铺着细洁的羊毛地毯，一看便知相当名贵。整个房间极简之中处处透着奢华，自己这是在哪？唐森掀开身上的薄被，发现自己穿着一套柔软的白色女式真丝睡衣，尺寸略小，袖口离手腕还差着一截。他像被针扎到一样从床上跳起来，拉开裤腰往里看去。果然不出所料，内裤也换过了，竟然是条红色镂空女式内裤。
“终于醒了？”柳倩走进房间，替他把窗帘拉开，让清晨的阳光洒进来。柳倩今天穿着她惯常的职业女性套装，紫色西服上装配同色一步裙，精致而优雅。
“这是哪？”唐森立即钻回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
“我的公寓，基因大厦33层。昨晚你在钢琴房睡着了，怎么喊都喊不醒，我只能和赵甜甜把你抬到这里让你继续睡。”
“这是你的卧室？”唐森哑着嗓子问。
“想得美。”柳倩瞪了他一眼说，“这是客房。”
“谁帮我换的睡衣？”
“我和甜甜一起帮你换的，没想到你看上去瘦瘦的，分量那么重，可把我们两个累坏了。你的内衣袜子已经洗干净烘干了，一会儿我让甜甜给你送来。你洗漱一下，出来吃早饭。”
“你们换睡衣就算了，可是为什么……”唐森说到一半停住了，他实在说不出口。
柳倩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你们男人就这样，一点好的卫生习惯都没有，内裤要每天换懂吗？不用难为情，我和甜甜是医学工作者，男人身体见得多了，在我们眼里你只是个实验样本。赶紧起床吧，今天有个重要会议。”说完柳倩走出了房间。
唐森失魂落魄地坐着，好一会儿忍不住又拉开裤腰看了一眼，然后抱着头“啊”了一声。
“别看了，那是柳总的内衣。”赵甜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手里捧着唐森的衣服说，“我跟柳总说让你光着屁股就行了，她非不同意。她的内衣都是最一流的裁缝手工缝制，每一件都价值好几千，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撑坏。”她将唐森的衣服丢在床上然后离去。显然在她看来，这样名贵的内衣穿在唐森身上是种极大的浪费。
唐森从床上跳起，追到门口大喊一声：“我可没求你们帮我换衣服！”他重重把门关上反锁，将身上衣服脱光。接触到那条红色内裤时，他仿佛摸到了一条毛毛虫，用两根手指夹着有多远扔多远。他走进卧室自带的洗浴间快速冲了个澡，穿上自己原来的衣服，打开门进到客厅。唐森瞬间愣住了，这是客厅吗？眼前空旷得像个舞池，三面是环绕的落地长窗，光线明亮，视野极好。四周林立的高楼，不远处的城市中央公园，以及数十公里外港口码头的重型吊车看得清清楚楚。深红色桃木地板铺就整个空间，向前一路延伸。在客厅最尽头，他看见一张可以容纳至少四十人的长条餐桌摆放在落地窗边，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依然是极简之中极尽奢华，这确实是柳倩的作风，她一定是把整个33层都建成了自己的超豪华公寓。唐森走了足足大几十米才来到餐桌旁，他意外地发现孙无恐也坐在桌前，这恐怕是最近这24小时内最让他高兴的事了。
“你没事了？”唐森飞快地来到孙无恐身旁，狠狠揉搓孙无恐的头发说。
“别乱动，发型！发型！”孙无恐缩头躲开，忙不迭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镜子照着，整理自己的头发，他的三撮绿发在阳光照耀下格外显眼。自从观影大师给了他这三片叶子，他就当成宝贝一样，没事就拿出镜子左顾右盼。
“变态。”唐森笑骂一声，紧挨着孙无恐坐下。桌上只坐着五个人，柳倩，赵甜甜，常饿女，还有孙无恐和自己。他们聚在长桌一角，柳倩当仁不让坐在主位，其他人则分坐左右。由于昨天的突发事件，唐森和孙无恐整夜呆在基因公司没有返回公寓，他们的临时房客常饿仙子自然也随着他们一起留宿在这里。此刻这位清丽脱俗的仙子正光着脚蹲在椅子上，左右开弓大吃特吃，嘴角沾满蛋糕屑。唐森那件旧汗衫的短袖被她卷起到肩头，露出的两条手臂像藕一样白嫩。
“你怎么恢复得那么快？”唐森满心愉快地看着同样左右开弓的孙无恐问。孙无恐和常饿女仿佛在参加大胃王比赛，两人正暗自较劲看谁吃得更多。昨天柳倩可告诉自己他伤得很重，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孙无恐口齿不清地回答。他嘴里塞满东西，话哪能讲得利索？
“孙无恐完全复原了，我已经替他做过检查，放心吧。”柳倩咬着口中的吸管说。
“排骨夫人呢？情况如何？”唐森问柳倩。昨晚自己在钢琴房累得睡着了，后面的事一无所知。
“不太好。”柳倩答道，“她强撑着弹完一曲后，我送她回监护室，她连路都走不稳。不过情况最坏的是牛百万，目前还在昏迷。”
“那小子死不了。”孙无恐费劲地咽下满嘴食物说，“当年被上百头石怪围攻，把他牛角都打折了，还不是一样活下来了？妈的，你偷我东西吃！”孙无空突然吼了声，原来是常饿女趁他讲话不注意，伸手将他盘子里的蛋糕抢走了。
“别闹了，赶紧吃吧，等下要开紧急会议。”柳倩和颜悦色地对常饿女说，“仙子，你喜欢吃什么可以告诉我，咱们不跟孙无恐这个小气鬼抢好不好？”
“可是蛋糕没有了呀。”常饿女瞪大眼睛说，“最后一块被他拿走了。”柳倩噗嗤一笑，立即告诉赵甜甜让厨房再送一碟蛋糕上来。
一名身穿白色大褂的女子匆匆向着餐桌走来，附身到柳倩耳旁轻声报告：“那名叫牛百万的客户醒了，吵着要离开，周啸天的人有点拦不住他。”
“知道了。”柳倩拿起餐巾抹了下嘴，站起身说，“我下去看看，甜甜，你陪他们把早餐吃完。”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唐森胡乱地抓起一块面包塞进嘴里，跟着站起来。他当然不是关心牛百万，而是着急去看看排骨夫人怎样了。柳倩横了他一眼，也不点破，只是淡淡说了句：“走吧。”
柳倩位于33层的公寓有专配的私人电梯，他们一路不停直下到特护病房楼层。一出电梯门，唐森就听见了大声的喧哗。过道里站满了清一色白色大褂的基因公司员工，女人们探头探脑望向另一边。过道的远端，牛百万穿着病号服在走廊中大吼大叫。他身形摇晃，立足不稳，奋力将扑向他的几名黑衣人甩开。“让我出去，我要去救小玉。”牛百万喘着粗气说。
“副处长，怎么办？”数名黑衣人看见柳倩到来，连忙跑来请示。
“用轻剂量的毒蝎弹啊。”柳倩皱着眉头说。
“副处长，用过了，不然早被他闯出去了。”领头的黑衣人满头大汗回答，“可是我们不敢再用了，怕造成永久性损伤。”
“铁公主到了吗？”柳倩问。
“到了，正在28楼的会议室中等候。”
“把铁公主请来。”柳倩吩咐，黑衣人立即领命而去。
“你们还愣着干嘛？”柳倩对剩下的黑衣人说，“一起帮忙去拖住他。”
“是。”黑衣人们应了一声，转身朝牛百万扑去。
不一会儿，电梯门开启，铁公主跟随报信的黑衣人走了出来。
“姐姐。”柳倩迎上去招呼。
“知道了，我来处理。”铁公主朝柳倩笑笑，大步走向牛百万。看见铁公主到来，黑衣人全员撤退。他们的工作手册中有一份名单，名单中注明了哪些妖怪是绝对不允许接战的，铁公主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
“老牛，回去病床上躺着。”铁公主说。
“我要去救小玉，别拦着我。”牛百万单手扶着墙，呼吸急促地说。
“救小玉的事交给我，你现在去只能是个累赘。”
“小玉在他们手里，我能睡得踏实吗？帮帮我，让我出去。”牛百万恳求。
铁公主不再多说，上前抡起拳头，对着牛百万的脸就是连续三记重拳，牛百万当场昏倒在地。“你们看什么？还不把他抬进去休息？”铁公主呵斥一旁目瞪口呆的黑衣人。黑衣人们集体打了个寒战，一拥而上将鼻青脸肿的牛百万抬进病房。
“走吧，人差不多齐了。”铁公主走回柳倩身边说。
“你可真厉害，难怪他要和你离婚。”柳倩亲热地挽住铁公主的胳膊笑着说。
“你们去开会吧，我留在这里。”唐森说。
“不行，这个会你得参加。我给你五分钟时间，一会儿会有人带你上楼。”柳倩知道他心思，嘱咐他。
唐森点点头，顺着过道来到排骨夫人的监护室推门进去。房间内有些昏暗，只亮着一盏夜灯，排骨夫人躺在床上睡得很沉。唐森站在床前凝视着她，排骨夫人呼吸均匀，睡得像个婴儿。唐森就这么一动不动站着，直到一名黑衣人敲了敲监视窗。唐森转身打开门出去，跟着黑衣人搭乘电梯上到28层会议楼层。黑衣人领着他走到一个中型会议室门口停下，替他打开门，唐森道了声谢走进去。
会议室里坐了不少人。唐森逐个望去，绝大多数他都认识，分别是柳倩，赵甜甜，周啸天，孙无恐，铁公主，祝舞能，常饿仙子，杨剑，太伤脑君，观影大师和一位陌生的满面红光胡须雪白的老人。孙无恐朝自己身边指了指，唐森走上前挨着他坐下。
“好，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观影大师首先开口，“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稳输菩萨，其实在座各位大多认识他，他是妖怪选拔的总负责人。”观影指着身边的红面老人说，稳输菩萨微笑着向大家点点头。
“什么菩萨？”唐森轻声问孙无恐。
“稳输，就是输定了的意思。”孙无恐回答。唐森一愣，忍不住笑出声。
观影大师敲敲桌子。“严肃点，会议很重要，你们俩不要交头接耳。”他接着说道，“昨天我看完电影后，和太伤脑君赶回了莫高峰，几名下逃仙的身份我们已经查明了。赵白象本名白象，他是跟随稳输菩萨的仆仙；李师师本名青狮，是跟随不闲菩萨的仆仙；阮青牛本名青牛，是跟随太伤脑君的仆仙。我和太伤脑君见过了委员长，报告了事情经过，他授权我组织人手对下逃仙实施抓捕。委员长对于添竹市政府不经协商成立第九处的事很不高兴，但是迫于形势，他也没多说什么。委员长采纳了我和太伤脑君的建议，从现在起，第八处和第九处将联手采取行动。我连夜给周处长打了电话，拟定了方案，下面请周处长说下具体行动细节。”
周啸天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们已经找到了对方的据点。胡玉被抓走，但是她很聪明，沿途留下了狐毛，对方完全没有察觉。铁公主顺着狐毛一路追踪到了城东的别墅区，锁定了他们的具体位置，此刻金白梳和张福德正在附近监视。据他们探查，那里完全有条件实施突击。别墅区一直卖得不好，很多别墅空置，而下逃仙们选择了几栋相连的无人别墅中的一栋落脚。我们决定在别墅区就地实施抓捕，那里人口不多，清场工作相对容易。目前我们要对付的下逃仙共有三人，其中李师师应该伤得不轻，昨天她击杀罗姹遭到反噬，又被排骨夫人的心骨刀洞穿身体，还吃足了白龙车携带的诛仙弹，至阳消耗必定少不了，因此可以推断李师师短期内是无法战斗了，不过赵白象和阮青牛基本上完好无损。”
“还有吴公和龙傲兵呢？”孙无恐忍不住插嘴。
周啸天答道：“根据我们分析，吴公，龙傲兵跟他们不是一伙的。龙傲兵本身是下界仙，不属于私逃，而吴公虽然是上界仙，但是他身上的时之印并没有被磨去。赵白象，阮青牛到犒劳庄下礼兵书的时候，从他们的出手来看，那个时候他们的时之印已经没有了，不然不可能瞬间击倒祝舞能和杀无尽，而吴公，龙傲兵的时之印在之后他们偕同杀无尽袭击孙无恐时还存在。如果他们是一伙的，那么吴公的时之印也应当早就去除了。同时，吴公也是礼兵书针对的对象之一，这就更说明他们是两路人。”
“什么是时之印？”唐森轻声问孙无恐。
孙无恐刚想回答，观影大师严厉的眼神射向他们两人。孙无恐连忙咬着唐森的耳朵说：“回头告诉你，观影老儿盯着咱俩呢。”
“因此，我们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是阮青牛，赵白象，李师师三人。”周啸天继续说，“具体方案是这样的，由观影大师，张福德，常饿仙子，杨剑四位仙人分别占住他们所在别墅外围的四角，张开结界防止他们脱逃。太伤脑君，稳输菩萨，铁公主，祝舞能，金白梳组成突击组负责突入，我统一指挥第八处和第九处的战斗人员跟随突击组一起进入。第八处的人员配备诛仙弹，第九处的人员配备毒蝎弹，一旦战斗开始，突击组负责牵制敌人，第八处和第九处负责消耗他们。”
孙无恐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惊讶地问：“对方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受了伤，我们动用这么多人是不是有点夸张啊？”这次行动总共出动了六名仙人，三名妖怪，更别提第八处第九处那些战斗人员。要知道，这些战斗人员也不是普通人，大都在柳倩的基因公司接受过基因改造。
“不夸张。”观影神色严峻地回答，“你已经见识过阮青牛的手段了，没有时之印的限制，他们极难对付。这次去的人虽然不少，但是我们仙人会尽可能避免出手。因为仙人如果和仙人正面起冲突，后果无法预料。所以打头阵的其实是铁公主，祝舞能，金白梳三人，太伤脑君和稳输菩萨两位上仙会在他们身后掠阵。阮青牛和赵白象见到自己上官在场，必定会分心，一旦他们露出空隙，两位上仙便趁机出手将他们制服。另外，阮青牛赵白象他们还有其他同党，人去多些可以保证及时应变。万一场面失控，你们突击队应付不了，我们外围的四名仙人会随时进去支援你们。”
“等等，我该干嘛？”孙无恐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被包含在这次行动中。
“你留下保护唐森，他才是你的首要任务。”周啸天答道。
“不对，非常的不对。”孙无恐挠着头苦思半天，猛然一拍桌子喊道，“阴谋，大阴谋！”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尤其是观影和周啸天。什么大阴谋？莫非这个计划已经被敌人提前洞悉，或是自己遗漏了什么关键线索？
“什么大阴谋？”周啸天和观影异口同声问。
“祝舞能这小子向来能躲就躲，他肯参加这次行动，说明你们一定给了他很大好处。不让我参加，就是你们不想把好处给我。”孙无恐气愤地站起大声说。
“废话，他们砸了我的犒劳庄，这笔账我不得找回来？”祝舞能黑着脸说。
“孙无恐，你给我坐下！”观影大师怒道。
稳输菩萨和颜悦色地说道：“孙无恐，你昨天才和阮青牛恶斗了一场，今天虽然好得差不多了，毕竟没有全然恢复，你就安心留在这里。这里不仅有唐森，还有重伤的牛百万和排骨夫人，都需要人保护。”
“我不信，你们肯定蒙我，没有足够的好处，祝舞能这小子才不会挺身而出。”
稳输菩萨放声大笑，说道：“孙无恐，看不出你小子傻不愣登的还挺机灵。确实有好处，不过这好处你也有。由于这回面对的是没有时之印的下逃仙，风险很大，我们已经征得羽蝗同意，凡是参与追捕下逃仙的妖怪，都将直接入围两星期后妖怪选拔的决赛。孙无恐，你和林蝎儿虽然没有直接参加行动，但是也同样享有这待遇。本来我是打算放到最后说的，既然你提到了，先告诉你也无妨。”
孙无恐一脸得意地坐下翘起二郎腿，凑到唐森耳边说：“看见没，我不点穿他们，他们就不打算给我好处。”
“你真厉害。”唐森忍着笑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周处长，请继续。”观影大师说。
周啸天冲赵甜甜点点头，赵甜甜打开投影仪，将别墅区的地形图发送到大屏幕上。周啸天站到屏幕前，详细布置所有人的具体位置与突入路线，以及发起进攻的时间与人员支援方案等各种细节。唐森听得手心里全是汗，这分明就是一场战争，他是亲眼见识过李师师真身的，知道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会多么激烈。
作战会议继续进行了半小时后结束，众人按照部署统一开始行动。第九处的战斗人员分别坐上黑色轿车，驶出基因公司后按照不同路线前往城东别墅区。周啸天心思缜密，经验丰富，他担心基因公司会被对方监视，因此让大部队分散行进，绕路前去汇合。与此同时，第八处的灰衬衫收到杨剑指令，登上吉普车以同样方式往别墅区进发。所有车辆在距离别墅区十公里的地方停下，等候周啸天统一指令。柳倩和唐森，孙无恐坐在办公室里的显示屏前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车上都安装有定位装置，显示屏上的红点从四面八方远远围住别墅区，一个大的包围网已经形成。
“各小队报告位置。”现场的周啸天透过步话机询问。
“一小队到达位置。”
“二小队到达位置。”
“三小队到达位置。”
……
在确认所有小队集结完毕后，周啸天在步话机中下令：“收网。”第八处，第九处的车辆同时启动，以最高时速快速抵达别墅区。除了负责外围疏散的部分车辆停下，其余车辆急速飞驰，一路推进到目标别墅才熄火。四名负责在别墅四角张开结界的仙人最先到位，随从的黑衣人和灰衬衫在他们周围分散警戒，合围完成。周啸天命令负责突击的战斗人员迅速集合，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掩掩藏藏，上百名突击队员在别墅大门外列队等候。
周啸天与铁公主，祝舞能，太伤脑君，稳输菩萨一起下车，金白梳迎上前来报告：“里面没有动静，目前为止没人出来过。”她是昨天半夜接到周啸天命令的，一直潜伏在这里。
“很好。”周啸天举起望远镜先四处看了下，别墅外围的每一个角落都有黑衣人和灰衬衫手持武器蹲伏在树丛里。这次第八处第九处联手动用了大约四百人，眼下是滴水不漏的局面，敌人的脱逃路线已全部封死。
“各位，我们去登门拜访吧。”他放下望远镜说。
“我先去敲门。”铁公主说着当先走向大门，祝舞能和金白梳紧紧尾随她。太伤脑君与稳输菩萨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落在后面，两位仙人长须飘飘，闲庭信步，似乎真的只是在串门作客。等他们五人接近大门，周啸天一挥手，突击队员们呈扇形分散缓缓逼近。
铁公主拿出芭蕉扇轻轻一挥，厚重的铁门顿时变形扭曲，铰链松脱。她飞起一脚，两扇铁门纸片一般弹开。
“突击队别急着跟进，让他们五个先进去。其他伏击小组注意，守住所有窗户和边门，不要靠太近，保持攻击距离。”周啸天通过步话机不断下达指令。
铁公主从洞开的大门第一个跨步走进别墅，然后敌人立即出现在视野中。眼前是宽敞的会客厅，赵白象坐在一张大理石餐桌旁，阮青牛则站在旁边的开放式厨房区域。
“阵仗好大啊。是我们大意了，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来了。”赵白象缓缓抬起头面向他们说，“动手之前先聊一聊吧，先礼后兵嘛。”阮青牛转身提着茶壶走回，将桌上的茶杯一个个添满。
这个局面出乎所有人意料。周啸天连忙在步话机中喊：“按兵不动，突击队守在门外不要进入。”
“要聊可以啊，先把胡玉交出来。”铁公主轻摇手中的折扇说。
“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不是吗？”赵白象说，“既然我们都逃不了，那胡玉肯定也哪都去不了。她很安全，放心。”
“白象，我是想跟你好好聊聊。”稳输菩萨绕过身高体壮的祝舞能出声说。
“菩萨。”赵白象恭敬地双手合十行礼，“菩萨留步，不要再靠近了，保持距离才能好好聊天。”
“可以，但是总不能让我们站着说话吧？我都这把年纪了。”稳输菩萨停下脚步拈着胡须说。
“抱歉，是我们招待不周。”阮青牛放下茶壶，轻轻一推餐桌边的椅子，椅子不快不慢滑向稳输菩萨。稳输菩萨伸手停住椅子，慢慢坐下。阮青牛手掌连挥，又是四把椅子滑向他们，然后他朝着太伤脑君鞠了一躬：“老爷，又见面了。”
太伤脑君叹口气，默默地坐下。等五人都坐定后，阮青牛朝别墅门口喊道：“喂，外面的小子进来一个，替几位贵客端茶。”
周啸天连忙在步话机中下令：“刘明，你进去。”
刘明是第九处突击组的组长，收到周啸天命令后立刻进门来到餐桌前。赵白象和阮青牛目光炯炯注视着他，刘明两手各端起一杯茶走回，首先交给太伤脑君和稳输菩萨。等到五杯茶水递送完毕，刘明快步走出别墅。一出大门，他气喘吁吁靠在墙上，浑身湿透，几乎站不住。只有亲身处于客厅内，才能真切体会那无比浓重的杀伐气息。
“行了，茶喝过了。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稳输菩萨将手中的茶杯放在脚边，问道。
“菩萨，我跟随您多久啦？”赵白象问。
稳输菩萨一愣，不知道赵白象问这话的目的。“照人间历算，两万多年了吧。”
“两万零八百三十六年。人间一天，天上十年，这么算起来我在至高天呆了七千多万年。”赵白象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七千多万年啊。青牛，你呢？”
“咱俩差不多。”阮青牛答道，“我比你晚个一百年。你是首次妖怪选拔升的仙，我是第二次。”
“菩萨，这七千多万年虽说时间长，可是您没亏待我。”赵白象睁开眼，“您带着我遨游至高天，历遍忘忧海。青牛比我惨点，始终在太伤大德的菜园里耕田。不过他重任在肩嘛，看护金刚琢至关紧要。正因为如此，他的修炼总是比我快，可以说各有所获。”
“能不能挑重点说。”铁公主的芭蕉扇送出一阵微风，将手中的空茶杯徐徐送向餐桌。阮青牛接在手中，轻轻放下。“你要是把七千多万年的岁月都回忆一遍，守在外面的观影大师可就疯了，他今天还有两场电影呢。”
“铁娘子真是急性子啊。”赵白象哈哈笑道，“你们知道我在上界呆了这么久，最终悟到了什么吗？我发现我一无所有。无喜亦无悲，不病又不痛，长生不灭，然后留下的只是一片空白。最近我一想到还有不知道多少个这样的七千万年时，就忍不住想吐。我开始想念那些在人间渡过的岁月，虽然有时难免忍饥挨饿，但之后更能体会酒足饭饱之乐。有时被对手刀剑伤身，苦痛难当，但也有手刃仇敌的痛快时刻。遇上喜欢的人我尽情追逐，即便失意我一笑置之。遇上不喜欢的我就揍他一顿，满心舒畅。然而这一切，所有的这一切，上界都没有。我升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的过去就是一张写满字的纸，升仙后我却将这纸上的字一点点抹去，直到一片空白为止。于是我终于想明白了，我决定离开上界，我要将这张纸重新再填满，一张不够就再来一张。”
“不呆在上界就不能长生不灭，你又能写出多少字呢？”稳输菩萨问。
“是啊，这是个问题。”赵白象挠挠头，“这不是出了个能够长生不灭的凡人吗？那说明一定有方法可以解决这个我想起就要吐的问题。所以我们来到了这里，我们所寻求的答案就在这里。”
所有人听明白了。
“白象！那么多年，我教你的你都丢掉了吗？”稳输菩萨站起来说。老仙人胡须微微颤动，不再那么淡定了。
“没有，我都记着。我越是记得牢，就越觉得不应该是这样。”赵白象的语声突然变得低沉，“菩萨，请告诉我，上界的今天是怎么来的？经过那场天地之战后，你们还能如此云淡风轻地修炼，时刻摆出仙风道骨的造型，你们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稳输菩萨心头有如被重锤击中，心如止水的深厚修为都挡不住这番话的冲击。“这个话题是不允许被谈论的，这是上界的铁则。”菩萨森然说道。
“铁则？谁定的铁则？凭什么定这样的铁则？”阮青牛开口问道。
“青牛，大胆！不准对佛祖不敬！”太伤脑君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我敬天地，但是佛祖呢？他敬天地吗？”阮青牛一字一顿说道。
“啪”的一声，怒不可遏的两位上仙同时将自己的座椅拍烂。与此同时，周啸天的声音在他们佩戴的耳机中响起：“上仙，我们的信息侦测人员刚才收到情报，你们进入别墅前，赵白象的手机连续发出几条信息。他们一定是求救了，他们在拖延时间，我们得抓紧动手。”
铁公主，祝舞能和金白梳也听到了周啸天的话，铁公主一脚踢开自己的椅子，手中芭蕉扇挥出。
“终于发现了么？已经晚了。”赵白象哈哈一笑。
别墅的天花板突然塌陷，砖瓦如雨而下。一头巨大的金色鹏鸟出现在上方，展开双翅鼓起一阵疾风，芭蕉扇带起的劲风被瞬间抵消。两位仙人仿佛石化了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头鹏鸟，它展开的翅膀覆盖住了整个屋顶。赵白象和阮青牛纵身跃起，鹏鸟张开双爪，分别将他们抓住，振翅飞向空中。
“九齿追魂。”祝舞能大喝一声，戴满九枚戒指的双拳狠狠砸向脚下。别墅的大理石地板立刻隆起，形成九根石柱刺向鹏鸟，同时金白梳亮出匕首，腾身而起，转眼已经追上鹏鸟的利爪，挺起匕首刺向赵白象。鹏鸟再次扇动翅膀，仿佛一记闷雷在头顶炸开，祝舞能放出的石柱节节粉碎，金白梳被狂风卷住，跌向地面。强大的风压之下，别墅刹那间夷平，成了一堆瓦砾。埋伏在别墅周围的灰衬衫与黑衣人仓皇躲避，激射的砖石纷纷击中他们，惨叫声不绝于耳。鹏鸟带着赵白象与阮青牛不断升空，一眨眼消失在天际。
“赶快救人！”周啸天对着步话机大吼，突击队离别墅最近，死伤众多。外围躲过砖石没有受伤的其他人员迅速冲上，就地检视伤亡情况。
稳输菩萨缓缓转过身，望向太伤脑君，太伤脑君也正望着他。铁公主，祝舞能和金白梳从地上爬起，刚才鹏鸟振翅带起的风压将他们牢牢按在地上，要不是两位仙人及时张开结界挡了一挡，恐怕受伤在所难免。
“真是他吗”稳输菩萨问太伤脑君。
“他都现出真身了，还有假的吗？”太伤脑君摇摇头，长长叹息一声。
铁公主瞪着他们问：“两位上仙，别打哑谜了。这头大鹏究竟是什么？仙人吗？”
“那是佛祖驾前的金鹏。”稳输菩萨回答。说话间，负责在外围阻截的四位仙人也纷纷到来。观影，杨剑，张福德个个神色凝重，眉头紧锁，唯独常饿女若无其事哼着小曲，蹬着人字拖四处溜达。
“大师，必须得让佛祖出关了。”太伤脑君面向观影说道。
“我明白。”观影大师点点头，豆大的汗珠滴落到他眼里，他慌慌张张赶紧用手抹去，“你们善后吧，我现在就去至高天。”
“我陪你一起去。”稳输菩萨说道，两人一起转身离去。
“这里！”常饿女突然喊了声。铁公主望去，常饿女正注视着她脚下一个洞口。一股火焰突然从洞里喷出，夹带着无比辛辣的气息。常饿女呼地吹了一口气，将喷到面前的火焰吹散，然后迅速摘下脚上的人字拖抡向洞里。
“哎呀。”一个清脆的童音传来，“投降，投降。刚才只是不小心走火，不是故意的。”红中儿背着□□从洞里举着双手钻出来，脸上高高肿起，有一个明显的拖鞋印。
“什么味道？难闻死了。”常饿女用手拼命扇着鼻子说。
“红儿，跪下。”铁公主板着脸喝道。
“别啊，玉姨还在下面，先让我把她放出来呗。”红中儿嬉皮笑脸地说。
常饿女抡起拖鞋给红中儿另一边脸上也加了个拖鞋印。“让你跪你就跪，放人我们自己不会放啊？”
红中儿捂着脸双膝着地，看着常饿女说：“你这个小姐姐长得这么可爱，怎么跟个悍妇一样？”
“悍妇是什么意思？”常饿女回头问铁公主。
“他是夸你好看呢，仙子。”铁公主夺过常饿女手中的拖鞋替她穿上，“不许再揍他，他是我儿子，先救胡玉再说。”
“还是亲妈好。”红中儿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铁公主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你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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