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田荣恶行遭杀身

第六十二回        田荣恶行遭杀身          安期善言劝息兵  3

        【齐国当家之人，田澹暴死，今田荣又暴死，此皆性格使然，并非天命。田澹亡于乱军之中，也算说得过去，田荣为村民所毙，实在令人摇头。】

        走出三十多里，暮色悄然降临，远远的一片山林间，隐隐有炊烟升起。田荣道：“走了一天的路，正饿得慌，且寻个落脚处歇息一夜。”此时人人都已饿得眼花，早想歇歇脚，饱食一顿，急催马往前走。离树林只三百步远，田横勒住马道：“树林中似有杀气。”话音未落，一声炮响，从林中杀出无数人马来，都叫：“休教走了田荣兄弟！”原来却是吕臣、召平、陈婴、姚应四镇人马在此埋伏半天。当时锣鼓声、喊杀声震得树动山摇，把个田荣惊呆在马上。田横大怒，匹马向前，正遇吕臣部将柏青，只一合，刺柏青于马下。吕臣惧田横勇力，不敢近前，招呼左右夹击。那边召平、陈婴、姚应，却引众把田荣等团团围住。田横往来冲突，怎奈体力消耗已尽，如何再战，虚晃一枪，拨马便走。田荣见势不妙，飞马往刺斜里走了。田巴，田吸、田既、田解、华无伤诸将，趁乱也各逃残生。田横避入山林，躲过一劫。等西楚军撤了，方敢露身，又聚得那班旧将，复夺城阳。这是后话，暂且不表。吕臣、召平、陈婴、姚应四个，虽未捉住贼首，却也斩获颇多，自回城阳去见霸王缴令。

        单说齐王田荣，趁着混乱，加上天色昏暗，竟被他冲突了出去。一人一骑在原野上奔走，寒冷刺骨。耳边风声夹带着马蹄声，如击打出的鼓点相似，仿佛身后有千军万马追来；把个田荣惊得魂也没了，也不看东西南北，只顾纵马飞奔。看官须知，这田荣所乘的马，乃是宝马，日行千里，一夜疾奔下来，路程怎会短？跑了近半夜，回头望时，并不见有甚么追兵，方才缓过神来。也不知来到哪里，又没落脚处，只好由着那马慢慢往前走。天当亮时，上得一个山坡，便望见前面有一座村落，许多屋舍交交错错，掩在林子内。田荣寻思道：“若大个村落，必有酒店。且去弄些吃的，将肚皮填饱了，顺便再问个路。”骑马下了坡，径投村子里来。

        走到村口，也有村民从田荣身边经过，见来了个锦衣绣袍、披甲带剑的壮汉，都用异样的眼光朝他看。田荣如何顾得，只寻哪里有酒店。走不多远，却早看见一家酒店，弄个酒旗儿挑在窗外，香喷喷的气味扑鼻而来，撩拨得肚内愈发难受。催马来到店前，先喊：“店家，有酒有肉，快些准备着。”店主人应道：“不瞒军爷说，这里正有刚开封的酒，肉还烧在锅里呢。”田荣把马拴在树上，到店里坐下，道：“且弄几盏酒来吃，驱驱寒。”店主人见来人像个武夫，衣着华丽，神情却十分疲惫，也弄不清是甚样人，陪着小心，急去打了一壶酒，拿碗来筛了，又端了一盘熟菜，先让田荣吃着。田荣一天一夜不曾进食，又奔走了几百里路，饿得前胸贴在后背上，见了吃的，哪里还顾得身份，把盏便喝，扶箸便食，片刻之间，就将一壶酒一盘菜吃个精光。店主人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犯起嘀咕来，暗道：“这人长得凭般凶恶，却穿得一身华丽，莫非是个贼？”到后面打酒时，对老婆道：“大嫂，今日怕有尴尬事。”老婆道：“怎的尴尬事？”店主人道：“我瞅前面那个来吃酒的，不像好人。”老婆道：“如何不是好人？”店主人道：“这人面目狰狞，吃相狼狈，与那穿戴极不相称。只怕是个贼。”老婆听了，心慌起来，道：“如何是好？”店主人道：“你且去把我那几个兄弟唤来，以防到时吃甚么亏。”老婆道：“理会的。”赶紧去了。

        店主人将锅内烧熟的肉切成片，撒了些蒜末，又提了一壶酒，端到田荣桌上。田荣见了，便大口吃了起来。吃到尽时，田荣叫过店主人来问道：“店家，此去临淄尚有多远？”店主人道：“军爷却打哪里过来？”田荣道：“刚从东阿过来。你问怎的？”店主人笑道：“东阿去临淄，该往东走，你怎跑到平原来了？军爷说笑。”田荣以为听差，扯住店主人衣袖道：“你说甚么？此处果是平原？”店主人道：“我如何骗你。”田荣这才知道走错了路，走北来到了平原，一发叫苦不迭。寻思道：“高唐离此不远，且去那里歇一宿，再投临淄去。”一抬腿，起身要走。店主人拦住道：“军爷，付了酒钱再走。”田荣睁着眼道：“大胆！你乃寡人子民，怎敢问本王索讨酒钱？”店主人听了，略呆了一呆，却不肯放手，道：“你冒充谁家的大王，却来这里吃白食？”田荣道：“寡人乃是当今齐王，怎会假冒？若不是昨日交战失了手，走得急了，又错了路，肚饥难忍，如何能到你这腌臜店里来吃酒？你且闪开，莫挡了寡人的路！”只一推，将店主人推倒在地，径直走出店门，便去树下解那马缰绳。

        只听身后有人大叫：“兀那何处杀败的鸟王，竟敢来我平原地面撒泼！”回头看时，却是三大汉，引着六七十个村民，手里都执了棍棒、锄、耙，从屋子后面赶将出来。田荣大惊，忙仗剑在手，大声叱道：“你等胆敢对本王无礼么？”为首那大汉指着田荣大骂道：“我等世居平原，但知有齐王建，岂能认你这窃国之贼！齐国本已太平，就因出了你这个恶贼，才使得黎民百姓再蒙劫难。苍天有眼，今合该你来送死。”田荣道：“寡人与你等无冤无仇，如何苦苦相逼？”那大汉道：“济北王与你有何冤仇，你便领兵将他击杀？田都将军何罪，竟遭你毒手？田市是你侄儿，怎也不得幸免？你歹毒如蝎，残忍如狼，犯下了滔天大罪，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难消众怒！”绰起铁耙便砸。田荣持剑来斗。众人见了，都道：“放他不得！”一拥而上，棍棒、锄、耙一齐打来。田荣孤身一人，又一夜没睡，哪有力气相斗？只一会功夫，便教众村民打倒在地。也是这田荣气数已到，难逃一死；寡不敌众，被众人给杀了。后人有诗叹道：

        天下分封已安排，却惧三齐田荣在。桀骜不驯来抗楚，身死平原无人埋。

        原来那三个大汉便是店主人的兄弟，早起准备下田去干活，得他嫂子报信，也恐来者不善，忙领了数十个人过来瞧看。路上碰到凑热闹的，故聚了不少人。赶到店前，正看见田荣逞凶，一时气愤，聚在一起，将田荣给杀了。当时众人见将田荣打死了，也怕起来，都抽身要走，领头的大汉道：“事既已做下，怕也无用。我料西楚军马，不日便会杀来。如将此贼首级献于霸王，除了能得赏赐，还可求保四乡平安。”众人齐声说好，便去拿了绳索，把田荣的尸体拖到村子里废弃的破屋内，用芦席盖了。一面叫了几个人，跑去东阿，探听楚军是否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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