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对于唐森而言，孙无恐仿佛就没离开过。
自孙无恐从他眼前消失到叼着棒棒糖再度出现，仅仅过去了不到一分钟。人间一天，天上十年，具体换算出来是莫高峰的一天等于人间的04分钟。孙无恐在莫高峰被关押了两天，其实人间不过08分钟而已，这也是唐森为孙无恐担心的最长时间。实际上他只是在原地发呆，被杨剑的手下围观了一会儿，然后孙无恐和杨剑就再度现身了。唯一不同的是两人各自换了一身衣服，杨剑穿着汗衫和肥大的裤衩（从巨婴神身上扒下来的），而孙无恐披着观影大师的灰色风衣。
“怎么回事？我的衣服呢？”唐森一把拽住孙无恐问。
“放手放手，别把风衣拉坏了，我里面可什么都没有。”孙无恐连忙说。
平板电脑伸到两人面前，上面写着：“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杨剑黑着脸冲孙无恐竖起中指，然后在他部下簇拥下翩然离去。唐森哑然失笑，之前的杨剑长袍外罩着休闲西装，中古风混搭很是得体，这会儿却像个老农民。他身上的汗衫裤衩相当眼熟，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
“你们两个搞什么？一眨眼怎么都换衣服了？”他追问。
“回头慢慢告诉你行吗？我饿死了，再不吃东西就低血糖了。”孙无恐咧着嘴笑。
“你不是才吃完火锅？”
“那是两天以前了，我整整两天没吃东西了。神仙就是神仙，一点人性都没有，连口吃的都不给。”孙无恐想起自己挨饿的这两天就怒上眉梢。
唐森不再问下去，孙无恐如果想吃东西，最好先满足他，不然什么事都干不好。两人再度回去火锅店，又点了一桌子开吃。孙无恐一边吃一边讲自己在莫高峰被虐待的经历，听得唐森时而张口结舌，时而捧腹大笑。难怪杨剑临走时对孙无恐竖中指，两人打麻将的时候还一团和气，没想到在莫高峰被孙无恐搞得如此狼狈，可以说颜面尽失。
“这下好了，你自己的衣服没了不说，还把我的也搭上了。”唐森看着孙无恐身上的风衣说，“明天是我最后一天假期，我们去买点新衣服。刚好前两天祝舞能派人送来一张打折券，说有个新的百货大楼明天开张，二折酬宾。”
孙无恐百忙中用手指摆了个v字，他的嘴巴这会儿哪有空回答。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床简单地吃过早饭，按照打折券的地址驾车前往翠云大楼。在地面停车场把车停好后，他们下了车，瞬间被如潮的人流席卷进去。大楼的入口处，比过年还热闹。鞭炮声此起彼伏，气球，白鸽不断升空。大楼上方的空中，一艘巨大的飞艇悬浮，艇身上“芭蕉百货，开张大吉”的字样几公里之外都看得一清二楚。唐森和孙无恐在人海中挣扎前行，好容易游进了百货大楼里面。芭蕉百货足足有九层，一到八楼的商铺囊括了吃的穿的玩的，一应俱全，九楼则是个多功能影院。唐森在楼层介绍板前看了会儿，男装在四楼和五楼。
“走吧，我们直接上四楼。”他说道。所幸进到百货大楼后人流开始分散，虽然人山人海，却不如在入口处挤人肉饼干那么夸张。
“买完衣服去八楼看看吧，那里是游戏厅。”孙无恐挤挤眉毛说，好久没打游戏了，他的手有些发痒。
“可以，不过先办正事。”唐森同意。两人很快到达四楼，一个店面接一个店面逛起来。唐森只替自己挑了两套西装，却替孙无恐选了一堆衣服。孙无恐唯一的一套西服已经碎得跟布条一样，得多买些备着。于是，休闲服，运动服，西服，各拿了好几套一股脑儿塞进购物篮。
“买这么多给谁穿？”孙无恐问。
“当然是你，还能有谁？”
“我哪穿得了这么多？”
“你打一回架基本就要坏一套，还不趁机多买些？今天二折，过了今天就买不到这么便宜的了。别废话，去试衣间试穿。”唐森领着孙无恐来到试衣间。虽然人多，但是几乎没人排队，试衣间有几十间那么多，两人挑了临近的两间进去试穿。唐森很快就试完了两套西装，相当合身，没什么可挑剔的。孙无恐在隔壁敲墙，嚷嚷着：“过来帮我参谋参谋，对衣服我不太懂。”唐森走出试衣间，在门口大声说：“你穿好了出来让我看，里面太挤了。”
听见唐森的声音，另一间试衣间里探出个肥胖的脑袋，黑色的墨镜，嘴里含着雪茄，正是祝舞能。
“哟，你们来了？”祝舞能走出来笑眯眯地问。
“祝经理，你也来了。”唐森微笑着打招呼。自己的二折券是祝舞能给的，在这里碰上他一点不奇怪。
“这里的老板是我朋友，你们结账时候报我名字，在二折的基础上可以再打八折。”祝舞能吐出一个烟圈说道。
孙无恐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看见祝舞能点了点头。唐森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了他身上，他穿着自己为他选的一套运动服，上身是长袖紧身t恤，下身是过膝运动中裤。唐森从来没见过孙无恐穿运动类服装，这一穿上显得精神抖擞。
“不错不错。”祝舞能上下打量着孙无恐说，“谁选的？眼光不错。”
“当然是我。”唐森得意洋洋地回答。两人一起审视孙无恐，仿佛孙无恐是他们的爱情结晶。然而唐森的得意劲儿持续了不到五秒钟，杀无尽穿着同一套运动服从边上的试衣间里出来，刚好站在孙无恐身边。两人一个瘦小，一个高壮，同样的运动服穿在他们身上，居然也都合身。
“我替杀无尽挑的是同款，你的眼光和我一样好。”祝舞能拍着唐森的肩膀说，原来刚才他是在夸自己眼光不错。
孙无恐和杀无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异口同声地说：“这套不要！”
唐森刚想说什么，眼角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从另一间试衣间里伸出来向这边看了眼又飞快地缩回去。唐森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那人一把拉出来。“哈，你怎么也在这？”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买衣服不行么？”杨剑举起手中的平板说，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他的身上竟然也穿着那套运动服！试衣间外的过道中，三个同样着装的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会儿，闷声不响各自走回试衣间。唐森和祝舞能相对无言，为了缓解尴尬，祝舞能掏出雪茄递给唐森：“来一根？”唐森摇头拒绝。杨剑第一个从试衣间里出来，换上了他本来的服饰，今天他穿着白色长袍，外面罩着灰色西服。
“我去五楼买衣服，拜托你们在四楼多逛会儿，不要再遇见。”他举着平板说。
“昨天不是你说的后会有期吗？”唐森回答他。
杨剑的表情活像吃了只苍蝇，头也不回地走了。孙无恐和杀无尽各自换了另一套衣服走出来，第一时间先打量对方，这一次总算没有撞衫。杀无尽身着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包裹着肌肉结实的躯体，看上去挺拔魁伟，只是胸前的颅骨项圈依然凶神恶煞，格格不入。
“怪不得祝舞能带你来买衣服，这身衣服用来看门刚刚好。”孙无恐点评。他这么一说，唐森想起了犒劳庄门口曾经拦住他们的守卫，也是一身黑西服。
“什么？”杀无尽揪住祝舞能的衣领，“你帮我选这套是为了让我给你看大门？”
“别听他瞎扯。”祝舞能连忙说，“黑色礼服是出席重大场合的标准着装，不久之后选拔要开始了，你需要一套正装。孙无恐，试你的衣服，别多嘴。”
“走了，不试了，有他在我没心情。”杀无尽一甩手，往外走去。祝舞能赶紧进试衣间帮他拿好其余的衣服，临走还不忘嘱咐唐森：“结账时报我名字。”
“总算清净了。”孙无恐摇头晃脑地说。
“这套不错，继续试，还有好多呢。”唐森捂着嘴直笑。
孙无恐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唐森为他选购的一堆衣服全部试完。
“嗯。”唐森满意地点头，“每一套都很好，都要了。”
“那套运动服不要。”孙无恐坚持。
“要，干嘛不要？反正他们两个不会买了。”唐森大笑。
“陪我去二楼看看。”孙无恐突然要求。
“二楼是女装层，你要去看什么？”唐森好奇地问。
孙无恐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反正二折，花不了你多少钱，给前台金小妹挑件衣服送她，免得老拿她插花瓶里的假花借花献佛。”
唐森不由瞪大了眼睛。“你不会真看上她了吧？”
“没有没有。”孙无恐连连摇手，“帮你搞好同事关系嘛，你们公司也就她和我最熟了。”
“那是你自己要跟人家熟。”唐森撇撇嘴，“好吧，只能选一件，价钱不能超过一百。”
“没问题没问题，你要觉得贵，我自己少买两套都行。”孙无恐喜笑颜开，推着唐森直奔二楼。
女装楼层的人比男装楼层的人多了一倍都不止，热闹非凡。或者是几个女孩子有说有笑相互作伴，或者是一对情侣柔情蜜意款款漫步，唯独唐森和孙无恐两个大男人并肩而行。
“替女孩子买衣服该买什么样的？”孙无恐小声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买过。”唐森没好气地回答。两人绕了一圈又一圈，束手无策。当他们第三次经过同一家店面的时候，里面的营业员甚至开始警惕了。
“那两个男人在女装楼层逛了几圈了，非常可疑，你盯紧了，当心他们偷东西。”一名店长关照自己的店员。孙无恐耳朵尖，听见了店长的话，回头骂道：“谁偷东西？我们是来买衣服的。”他提着手中满满当当的购物篮给店长看。那名店长赶紧把自己的店员推进柜台后说：“别理他。”
“两口子来购物啊？”一个甜美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唐森和孙无恐双双回头，看见柳倩站在他们身后，旁边另一个女孩是当时接待他们的赵甜甜。赵甜甜脸上摆着“早知如此”的表情。
“这里是女装部，你们买衣服给谁穿？你还是他？”柳倩不怀好意地笑着问唐森。
“别闹了。”唐森压低声音说，“孙无恐买了送人的。”
“我还真当你们两个是同好呢。”柳倩也压低了声音，“如果不是同好，我的要求你再考虑下。其实是同好也没关系，我们生我们的孩子，你照样和他一起过。”
唐森拉起孙无恐扭头就走，柳倩急忙拽住他。“好好，不开玩笑。你们想买女人衣服，我可以帮忙。”
这个提议打消了唐森离去的念头。“真的？”他回过头问。
“那还有假的？说下女孩子的身高体重和三围吧。”
两人傻了眼，他们哪里会知道？唐森灵机一动，指着赵甜甜说：“跟她差不多，照她身材买应该可以。”
柳倩当先开路，在一家家精品店驻足挑选，时不时和赵甜甜议论一番。两位男士紧随其后，对于她们的讨论内容佯装了解，不断点头。有她们陪伴，至少现在不会像先前那样引起店员注目，虽然两个女人说的话听上去完全理解不能。
“够了够了，我们只要买一件。”在柳倩逛到第六家店拿了第八件衣服后，唐森实在憋不住出声阻止。
“你懂什么？”柳倩白了他一眼，“就算买一件，也得多拿几件试，不然怎么知道哪件合适？”
“大姐，你手中已经有八件了。”唐森提高了音量。
“你叫谁大姐？你们到底要不要买？不买我们走了。”柳倩脸一板说道。
“买买买。”孙无恐急忙捂住唐森的嘴，“你继续。”
等到柳倩把整个二楼逛遍后，她才回头冲两人说道：“走，试衣服去。”
试衣区门口排着长龙，比刚才四楼男装层拥挤得多。柳倩和赵甜甜走到入口冲负责管理的营业员耳语了几句，转身向两人招手。唐森，孙无恐赶紧跟上，在一众排队等候的女人的怒视下灰溜溜走了进去。里面的过道中，一个身着红色旗袍的美妇人正在等他们。看见柳倩到来，当即微笑着迎上来，和柳倩拥抱了下。
“怎么才来？你不是答应我来参加剪彩的么？”美妇人话语中略含责备。
“你有张福德为你剪彩，我来不来有什么关系？”柳倩笑着回答，转向唐森和孙无恐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芭蕉百货的董事长铁布衫公主。”
“什么公主？”唐森生怕自己听错。
“铁布衫公主。”柳倩重复。
唐森朝身边的孙无恐看看，发现孙无恐背对众人，正拿着手机假装在打电话。
“孙无恐，好久不见，还是那么幼稚，不想让我看见你？”铁布衫公主早就瞧见了他，一举戳穿他的假动作。
孙无恐放下手机，转过身，勉强露出笑容：“好久不见，原来这个百货公司是你开的。”
“你们认识？”柳倩和唐森异口同声地问。
“嗯……我们……以前一起在街头卖过艺。”孙无恐支支吾吾的口气让唐森奇怪，从没见过他这样。该怎么形容？窘迫？不错，很贴切。
“以前我们曾经是情人。”铁布衫公主直言不讳，孙无恐则恨不得找个试衣间钻进去。
“我差点就嫁给他了。”铁公主补充了一句。
孙无恐果真推开了一间试衣间的门，里面换衣服的女子惊叫一声，伴随着清脆的耳光声，孙无恐一边道歉一边退了出来。
铁布衫公主抿嘴直笑。“和我做过情人很丢脸吗？你怎么不顶破天花板跳出去？”
“陈年旧事还提它干嘛？”孙无恐揉着脸说。至此唐森可以肯定，铁布衫公主是妖怪，她所说的以前恐怕真要追溯到很多很多年前了。
“后来呢？为什么没嫁给他？”唐森少有的八卦起来，对于孙无恐的过去，他几乎一无所知。
孙无恐一把架住唐森的脖子说：“铁姑娘，这人就是不灭金身。你从来不踏足添竹，现在突然跑来开个百货公司，是为了他吧？”唐森心中咒骂，显然孙无恐为了转移话题，故意把自己拉上垫背。
“没错，想来瞧瞧有没有机会吃了他，或者等着看最后究竟是谁吃了他。”铁布衫公主回答得直截了当。
喂喂，你们说什么妖怪方言？旁边可还有柳倩和赵甜甜这两个凡人呢，拜托隐晦点行不行？唐森心中焦急，差点就脱口而出。他的顾虑只有一瞬间，立即被柳倩之后的话击碎。
“姐姐，别吃他，我相中他了。”柳倩拉着铁布衫公主的手恳求。
“我答应你。”铁布衫公主笑着回应，“我不会先出手，但是如果别的妖怪动手了，那就看谁的手腕硬了。”说着她亮了亮拳头。
“原来你知道？”唐森惊讶地问柳倩。
“知道什么？”柳倩反问。
“妖怪的事。”
“她当然知道。”铁布衫公主勾住柳倩的肩膀说，“她和妖神两道都有来往，杨剑的手下有大半在她那里接受过基因再造。”
“你是金身的事，是你来做实验以后才知道的。”柳倩不再明知故问，主动交代。
众人的交谈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这套怎么样？咦，人呢？”一个女孩从前方不远处一间试衣间蹦出来，身上是无袖背心加牛仔热裤，四处张望。
“见鬼！”唐森和孙无恐不约而同大叫一声。那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林蝎儿！孙无恐从腰间迅速解下双截棍，唐森则把柳倩拽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铁布衫公主急忙转过身向林蝎儿走去，从上至下看了一遍。“嗯，不错，挺适合你。”
林蝎儿这才注意到唐森和孙无恐在场，冷着脸问铁布衫公主：“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开门做生意的，他们想来我可不能拦着。”
林蝎儿回进试衣间，捧着一堆衣服出来塞到铁布衫公主手里说：“我去别的地方逛逛。”
“你哪都别想去。用毒刺扎了我一下，难道就这么算了？”孙无恐冷笑着甩动双截棍迎上去。
“孙无恐，今天我开张大吉，来的都是客，谁要是敢在这里动手，老娘第一个要他好看。”铁布衫公主将手里的衣服朝孙无恐扔过来，短裤背心挂了他一头一脸。林蝎儿从容地穿过众人，朝柳倩狠狠瞪了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去。孙无恐手里拿着双截棍，眼看着林蝎儿从身边走过，在铁布衫公主虎视眈眈的注视下，硬生生忍住没有动手。
“你们不是试衣服么？”铁布衫公主朝柳倩说，“赶紧试，试完了来七楼咖啡座，我请你们喝茶。”说完铁布衫公主追着林蝎儿跑出去，“小林，等等我。”
柳倩冲赵甜甜点点头：“赶紧去试吧。”赵甜甜捧着衣服进了刚才林蝎儿那间。
“你确定她是凡人吧？”唐森将孙无恐拉到一边，指着柳倩偷偷问。不等孙无恐回答，柳倩抢着说：“当然，如假包换。”
“你知道妖啊神啊什么的事有多久了？”唐森问她。
“从小就知道，我的祖上一直与他们有来往。”
“那为什么你和孙无恐互不认识？”
“他一介小妖，我凭什么要认识他？”柳倩撇撇嘴回答，“你难道认识添竹市里的所有人？”
唐森顿时哑口无言。
赵甜甜换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立即把柳倩吸引过去，开始大肆点评。孙无恐跟随在旁，似懂非懂地点头附和。赵甜甜换了一件又一件，柳倩评论得兴高采烈，孙无恐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赵甜甜人如其名，身材匀称长相清甜，穿上亮丽的时装，确实养眼得很，唐森也不由得看得入神。
“就这件吧，比较合适，也不算贵，怎样？”最后柳倩问孙无恐。
“好，好，我也觉得这件不错。”孙无恐连连点头。其实他哪有什么主意，买衣服这件事上，他根本是人云亦云。
“好，任务完成，我们去结账吧。”唐森颇为高兴，结完账就可以离开芭蕉百货了，现在这里快成为妖怪神仙的嘉年华了。
“我陪你们去结账，结完账一起去7楼喝茶。”柳倩不打算给唐森逃离的机会，全程押送到底。
“我们可以不去吗？”唐森偷偷问孙无恐。
“姓铁的女人既然请了我们，还是去坐一下，不然下场会很惨。”
唐森付完钱，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柳倩和赵甜甜身后，来到七楼咖啡座。孙无恐倒是满面笑容，逛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了，马上有东西吃，别的他才不在乎。咖啡座里同样人满为患，最里面的一个角落有一张大桌子，空空落落坐着四人，与周围的拥挤形成强烈反差。
“这边这边。”祝舞能朝他们挥手，红色的西服在人群中尤其显眼。柳倩袅袅婷婷走过去，和他们点头打招呼。孙无恐一看，好吧，老熟人都在。除了祝舞能，另外三人是杀无尽，杨剑，张福德。唐森抢先一步坐到杨剑身边，笑嘻嘻地说：“又见面了。”孙无恐也在杨剑身边坐下，和唐森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
“刚才怎么跑那么快？那套运动服买了没有？”孙无恐一边和张福德点头一边问杨剑。
“没有。”杨剑绷着脸举起平板。
“其实你可以考虑买件防弹衣，这样就不会被自己的子弹把衣服弄碎。”孙无恐正儿八经地建议。唐森把脸埋到桌子上，笑得合不拢嘴。杨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举着平板说：“你们两个可以坐远点吗？”
众人落座后，祝舞能逐一款待，仿佛他是这里的主人。他叫来服务生，酒水饮料点心点了一堆。孙无恐一看吃的来了，暂时放过了杨剑，专心致志对付食物。张福德拉着杀无尽说个不停，絮絮叨叨劝说他对外来妖怪尽量手下留情，搞得杀无尽一脸不耐烦。祝舞能替这个斟酒，替那个添饮料，忙得不亦乐乎，还时不时停下来和柳倩耳语几句，柳倩笑得花枝乱颤。唐森在祝舞能走过来倒饮料时拉住他问：“铁布衫公主呢？”他希望主人早点到来，自己和孙无恐也能早点离去。
“她很快就来，别着急。”祝舞能笑笑。
“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意义吗？”唐森问，这个问题憋在他心中有段时间了。
祝舞能朝孙无恐看看，把头俯到唐森耳边低声说：“铁布衫公主和孙无恐一样，也是天生的铜筋铁骨。当年两人曾经一起在街头卖艺，表演胸口碎大石，名噪一时，人们尊敬地称她铁布衫公主。她很喜欢这个叫法，从此就把铁布衫作为自己的名字。”
“他们俩为什么后来没在一起？”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祝舞能嘿嘿一笑，“想知道的话你自己问孙无恐去。”
唐森还想再问，被柳倩从座位上拉起来。“换个位子，我和杨剑有业务要谈。”柳倩说。
唐森乖乖站起，一肚子不爽的杨剑立刻换了副表情，微笑着举起平板到他面前：“再见！”
唐森换了个位子坐下后游目四顾，一桌人忙着彼此交谈，祝舞能一眨眼和赵甜甜又嘻嘻哈哈聊起来，只有孙无恐在埋头大吃，还有自己独自发愣。
“哟，聊得挺开心啊。”铁布衫公主和林蝎儿并肩走了过来。
“怎么那么晚？我可替你当主人当到现在。”祝舞能回头高声说。
“不好意思，老祝辛苦你了。”铁布衫公主看看人数，“还少两位，一会儿就到。小林，坐这里。”铁布衫公主按着林蝎儿的肩膀坐在唐森身边，孙无恐从食物里抬起头冲她怒目而视。林蝎儿假装没看见，手在桌子底下悄悄拧了唐森大腿一下。
“哎呀。”唐森痛得大叫。
“怎么了？”铁布衫公主吓了一跳。
“没什么，我们还有点急事，我和孙无恐能不能先走？”林蝎儿这一下拧得不轻，唐森龇牙咧嘴地说。
“不能。”铁布衫公主笑面如花，“谁敢先走，我挖出他的心。”唐森的舌头在嘴里打了个结，把下面的话吞了回去，孙无恐则把头更深地埋进食物堆里。
“最后两位客人到了，我去接一下她们。”铁布衫公主快步向咖啡座门口走去，唐森扭头望去，那里站着的两个人让他心头狂跳：排骨夫人和罗姹！铁布衫公主亲热地和排骨夫人搂抱在一起，说笑了一会儿，将她们两人带过来。
“来来，这边坐，两位姑娘。”祝舞能和她们相熟，殷勤地招呼。排骨夫人扫视了一下桌子，眼光在唐森身上停住了。
“你也在啊？”她冷冷一笑。另一边孙无恐则重重哼了一声，把双截棍“铛”一声搁在桌上。排骨夫人回头瞥了眼孙无恐，然后问铁布衫公主：“他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刚巧碰上的，大家一起聊聊，联络下感情。”铁布衫公主边说边走到孙无恐旁边，附身下去微笑着说，“你要是再把兵器掏出来，今晚你就留在这里，我们好好讨论下当年的事情。”
“我就是吃得撑了，松松裤腰，那么紧张干嘛？”孙无恐含着满口食物，飞快地把双截棍缠回腰间。
排骨夫人看看剩余的空座，唐森右边两把椅子还空着，她老实不客气地坐在唐森边上，罗姹紧挨着她一起坐下。唐森连忙小声问：“喝什么？酒还是茶？”
“喝酒，今天高兴。”排骨夫人绷着脸皮回答。
罗姹拿起面前的餐叉在手中耍弄，面无表情地盯着唐森。唐森心中一凛，那天罗姹可就是拿着餐叉和孙无恐打斗的。冷静，再冷静，唐森在心中一再告诫自己，得体地起身替排骨夫人倒酒，动作轻快而柔和。柳倩停止了和杨剑的交谈，转过头看着这一幕。一桌人，唐森唯独为排骨夫人倒了一杯酒，而且眉宇间的欣喜显而易见。柳倩看出了名堂，忍不住心中有气，她刚想出言讽刺，唐森突然又大叫了一声，那是同样有所察觉的林蝎儿在桌子底下用高跟鞋狠狠踩在他脚上。唐森手一抖，一瓶酒尽数洒在排骨夫人胸口，排骨夫人的紫色旗袍顿时湿了一片。唐森脑中一片空白，慌乱中抓起桌上的餐巾，急忙为她擦拭，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触碰到了排骨夫人柔软的身体。
“你干什么？”排骨夫人满脸通红，抬手给了唐森一记响亮的耳光，从他手里抢过餐巾将胸前的酒渍擦干。咖啡座里的其他客人纷纷转头看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唐森捂着脸独自伫立在同桌其他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其中有四道目光像冬天的雨水将他全身浇得冰冷，分别来自柳倩和林蝎儿。孙无恐悄悄冲唐森竖起大拇指，脸上写满“你小子活该”的幸灾乐祸。
“别生气别生气。”祝舞能赶紧过来打圆场，“年轻人毛手毛脚，不是故意的。”他替排骨夫人重新斟了一杯酒，然后顺势将呆若木鸡的唐森按倒在座位上。
“那个好像是排骨夫人？”咖啡座里的其他客人有些认出了排骨夫人，她可是经常在电视里抛头露面的明星人物。祝舞能展开桌子旁折叠的屏风，将桌子和整个咖啡座隔离。
“好了好了，没事了。”铁布衫公主坐下笑容可掬地说道，“今天是我的百货公司开业，大家高兴点，过去的一些不愉快不许在这个桌子上提起。来，为我生意兴隆干一杯。”她率先举起酒杯。众人响应，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铁姑娘，之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说，但凡我张福德能出上力的，一定尽力。不过……”
“不过什么？”铁布衫公主笑吟吟地问。
“我是添竹的土地公，希望地面太平，铁姑娘名头大，容易引来是非，处事一定要以和为贵啊。”张福德的担心不无道理，铁布衫公主是著名的大妖怪之一，所到之处，是非必多。
“张老放心，我如果是存心来添竹搞事的，今天就不会请你们大家来了。”
杨剑将平板伸到铁布衫公主面前：“铁姑娘，特意把我们请来，不是光喝茶这么简单吧？”
“就是喝茶这么简单。”铁布衫公主语气平淡，“我这次来添竹落户，新来乍到，总要拜拜码头。今天这桌人，有土地公，有掌管莫高峰入口的守护人，有我多年的好闺蜜，老情人，还有祝舞能这样的地头蛇……”她说到老情人，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孙无恐身上。
“你们看什么看？”孙无恐怒道。
“所以我就是专程和大家打个招呼，以后请多多关照。”
“咳。”张福德清清嗓子，“铁姑娘，过去你从未踏足添竹，似乎一向对升仙没什么兴趣。这次来，你会参加选拔吗？”
“唔……”铁布衫公主托着下巴想了想，“其实我主要是来看热闹的，哪里有热闹，我就去哪里。至于能不能参加选拔，可不由我说了算。如果有机会，我想参加，因为看起来今年的选拔会很热闹。”
张福德和杨剑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的想法一样。能不热闹吗？连你都来了！
“金身呢？你不感兴趣？”杨剑的平板问。这个简短的问题所有人都看见了，这才是今天大家真正关心的问题。
“感兴趣啊，不就因为有金身，今年的选拔才特别有意思吗？这块小鲜肉满可爱的，味道想必不错。”铁布衫公主斜眼看唐森，拿起餐巾妩媚地擦了下嘴角。
“铁姑娘，你可不能吃独食。我们盯他好久了，要吃的话，大家都有份。”祝舞能说道。
“那好啊，要不我们这几个人把唐森给分了？免得便宜其他妖怪？”铁公主笑着回答。
“姐姐！”柳倩大声抗议。
“你们可以等我走了以后再讨论怎么吃我吗？”唐森忍不住插嘴。
“占完便宜就想走？”排骨夫人冷冷丢了一句话。
“谁占便宜？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唐森红着脸说。
“摸都摸了，故意不故意有什么区别？总之如果要吃他，我得占大份。”排骨夫人斩钉截铁地说。
“同意！”杨剑举起平板。
柳倩轻轻一推杨剑说：“你这个仙人起什么哄。”
“私人恩怨。”杨剑在平板上写。
“好了好了，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们别当真。”铁布衫公主朝柳倩眨眨眼，转头问张福德和杨剑，“对于金身这件事莫高峰究竟是什么态度？”
“没态度。”张福德皮笑肉不笑，“目前的重点是选拔，其他事情莫高峰不关心。”
“这就奇怪了。以前丁点大的事，莫高峰都会大动干戈，这次金身出现，莫高峰反而置之不理，你们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谁说他一定是金身？莫高峰不信这个。”张福德语气平静。
铁布衫公主若有所思地盯着张福德和杨剑看了一会儿，嫣然一笑。“不说这个了，来，今天高兴，我们多喝几杯。”
祝舞能处事老道，也立即跟着转换话题，向众人频频劝酒。喝得差不多之后，孙无恐来到唐森身边将他拉起来，向大家告辞：“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铁布衫公主也不挽留，只是笑嘻嘻冲他们两个说：“有空多光顾，回头我把贵宾卡寄给你们。”
“等等。”排骨夫人从座位上站起来，伸出手轻轻抚摸唐森略显红肿的脸颊，“脸还疼吗？”她的语调充满关切，眼神却冰冷如霜，“千万别生气，生气了肉会变酸，就不好吃了。”
众人哈哈大笑。唐森满面通红，一声不吭径直走出咖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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